江口沉银发掘除了财宝价值外还回答了多少历史疑问
2017年,四川岷江江口沉银的考古发掘,曾吸引了无数人目光,被列当年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之一。2016年12月26日,“江口沉银遗址”进行了首次考古发掘。十天后的2017年1月5日,江口沉银遗址水下考古发掘工作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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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12日,考古工作告一段落。发掘面积达2万多平方米,出水文物3万多件,其中“西王赏功币”数以百计,金器数以千计,银器数以万计。初步发现直接与张献忠大西国相关的文物上千件。正式证明了张献忠“江口沉银”传说的真实存在。
2017年10到11月,新一轮发掘展开,至2018年4月,考古发掘再次出水各类文物1万2千余件。
2018年6月26日,江口沉银——四川省眉山市彭山江口战场遗址考古成果展在国家博物馆开幕。
手掌般大的元宝型银锭,保存完好的大顺通宝铜币,以及刻有“大顺”铭文的古老城砖等物品,足以让人在脑海中浮现出明末烽烟四起的历史画面,窥见大西王张献忠曾经不可一世的短暂政权、以及他被清兵围剿的亡命旅途。
张献忠是陕西延安人,崇祯三年(1630年)在米脂接竿起义,号称八大王,是与李自成齐名的明末农民起义军头领。
李自成称霸北方,张献忠则率部攻破成都,建立大西国政权,以成都为西京,称帝建宫。一年后的1645年,张献忠政权被入关的大清八旗军兵定为剿灭对象。
清朝廷原本打算诱降张献忠,让他归顺,但张献忠并不理会,坚决抗清。于是,四川境内战火燃起。
清朝摄政王多尔衮铁了心要清剿张献忠,派出肃亲王豪格和吴三桂统率大军进剿。张献忠抵挡不住,败退成都,最后连成都也无法保住,只好弃城出逃。
1646年,张献忠沿岷江乘船南下。他将掠夺的“大西国”的金银财宝全都随军转移。根据当地的传说,张献忠有一千船的金银财宝,但遭到了明将杨展的伏击,战败船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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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所留的史料中,都有关于张献忠千船沉银的记载。
但对于张献忠沉银经过和沉银地点,各类记载和民间传闻众说纷纭。
《客滇述》里说,张献忠派人把他的财宝运到彭山,丢到江里;《蜀难叙略》中记载,张献忠的军兵拦断锦江某处,将亿万财富埋入后,放水淹埋;《明史》也坚持张献忠藏宝锦江的说法。
但上世纪三十年代,有人对锦江的一次挖掘行动持续数月,最终只挖到三篓铜钱。专家分析,歌谣很可能是张献忠使的“障眼法”,想用锦江藏宝的传说迷惑敌人。
四川岷江一直有“江口沉银”的传说:称帝后的张献忠,遭到满清和南明军队南北夹攻,在乘船撤离成都、携财宝沿岷江南下时遭遇伏击,宝物随之沉入江中。
记载中有说1千艘船的,也有说1百艘船的,总之有很多的金银财宝沉于江底。当地更有“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尽成都府”的歌谣。
在本次考古实施前的调查中,专家们收集了二十余种文献资料,最后认为清人彭遵泗的著作《蜀碧》记载较为可靠。
其中有:“献(忠)闻展(杨展)兵势甚盛,大惧,率兵数十万,装金宝数千艘,顺流东下,与展决战。且欲乘势走楚,变姓名作巨商也。展闻,逆于彭山之江口,纵火大战,烧沉其舟。贼奔北,士卒辎重,丧亡几尽;复走还成都。”
《蜀难纪实》中,对沉银有更多细节的记载:“张献忠部队从水路出川时,由于银两太多,木船载不下,于是张献忠命令工匠做了许多木头夹槽,把银锭放在里面,让其漂流而下,打算在江流狭窄的地段再打捞上来。但后来遭到阻击,江船阻塞江道,所以大部分银两沉入江中。”
彭山江口镇境内水域到底有多少张献忠的沉银,《蜀难纪实》记载说:“累亿万,载盈百艘”。
几百年来,一直都有人在寻找这批下沉的金银财宝。
早在清朝时期就有人开始打捞沉银。根据史料记载,“乾隆五十九年冬季,渔者于江口河中获刀鞘一具,转报总督孙士毅,派员赴江口打捞数日,获银万两并珠玉器等物。”其他多次的打捞都因为江水湍急而无功而返。
抗战时期,有个叫幸蜀峰的川军将领,为了打捞挖掘张献忠的宝藏,专门成立了一家锦江淘宝公司,他选择的挖掘地点在今天成都的九眼桥附近,但最后除了挖到一些大顺通宝铜钱,其它一无所获。
2005年,彭山江口进行修建工程,于河道中挖出7枚银锭,经过鉴定,是明代的银子,而且还是崇祯时期征收的税银。于是,此地被专家确认为张献忠沉银的地点,2010年,被正式确认定为“江口沉银遗址”。
四川岷江的彭山江口水道长度约2公里,宽度500米。传说张献忠把搜刮所得金银沉入江底后,为了方便日后寻找,在江两岸的山上一边放一个石龙,对岸放了尊石虎,沉宝之处就在石龙石虎和岷江的交汇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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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才有了“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到成都府”的歌谣。
岷江的枯水期是每年11月到次年4月,水深约2--3米。汛期是每年5月到10月,水深约在5到6米。考古挖掘,必须在枯水期展开,赶在下一年的汛期来之前结束。
2012至2014年,不法分子疯狂盗挖江口古战场遗址区范围内的各类文物。2015 年 4 月,警方采取行动,抓获 6六个盗掘团伙,收缴大批珍贵文物;
2017年2月5日,经科学发掘,出水了第一枚 50 两银锭。锭面上镌刻着:“银五十两,匠张道”七个字。挖出来的文物里,多枚西王赏功币上,都铸有“西王”二字,这正是张献忠对自己的封号,而这个银锭上面刻的“大顺”二年,则是他在成都建立大西国后所用的年号。
当年穷涂末路的张献忠,最终在今天四川南充的凤凰山与清兵遭遇,被射杀身亡,时年40岁。
江口遗址挖掘找到的银锭、金册上刻印“大西”、“大顺”、“西王”这些字样,遗址出水大量的耳环、发簪、戒指及碎银等文物,都与史料中张献忠在其征战途中以及在成都搜缴金银的记载相契合。充分证实,这里就是1646年发生江口之战的古战场。
进而挖掘出水的大批兵器,不但有铁刀、铁枪、铁剑、箭镞等冷兵器,还有一件三眼火铳,这些兵器更是确认遗址战场性质的有力证据。
值得一提的是,考古工作者首次发现了用以藏银的木鞘,证实了张献忠“木鞘藏银”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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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口考古,不仅是获得了4万2千余件珍贵文物,最重要的是,确切验证了历史记载和传说中“张献忠江口沉银”的真实存在。
考古专家尝试用文物去解释张献忠的经历和大西政权的更多细节,诸如他的后宫制度,他的税收政策还有他的行军路线等。
四川大学教授、四川民俗学会会长江玉祥,2015年底在彭山实地查看时表示:相比于文物价值,彭山江口抢救性发掘,对于四川历史研究的重要意义,同样不言而喻。
还有专家认为,发现“沉银”远不止财富意义。从现有出水的实物来看,涉及了明末清初广阔的社会历史。
被切割过的蜀王金宝,是二期挖掘最重要的发现之一。金宝与金册不同,金册是明王朝册封子孙所用,每代藩王均有一册,等级不同,材质有别,藩王用金册,郡王用银册。
金宝则是世代相传,仅此一枚。西王赏功金币、银币,张献忠嘉奖有功将士的钱币,皆非流通使用。史料对此虽有记载,但从未有考古发现。收藏领域内虽有出现,但鉴定专家和博物馆研究者,怀疑其多为根据文献伪造。此次出土的实物,为专家研究其制造工艺、铸造时间等提供了凭据。
张献忠称帝后,史料中记载他封了很多嫔妃,但对这些女人的名字和职位均无体现。从这次挖掘出水的金册中,则可看到册封的信息,这对研究张献忠大西政权的册封制度很有价值。
虎钮永昌大元帅金印,被认定是国家一级文物,是张献忠沉银遗址最重要的考古发现。这件文物曾被盗宝者以八百万元的价格出卖,据说金印在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分成了两半,上部分为虎钮,下部分为印章,刻着“永昌大元帅印”,
有专家说,“永昌大元帅”金印,是江口古战场遗址发现的核心文物,对考证遗址年代和性质极为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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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罕见的金印,给研究人员出了一道难题:铸造于1643年的它,到底属于李自成还是张献忠? 1644年,李自成建国大顺,年号永昌。张献忠1643年起便自称西王,1644年称帝后,年号为大顺。现身江口的“永昌大元帅”到底指谁?此印又有何来历?是不是张献忠自封为“永昌大元帅”时所铸造?引得学术界争论不休。
“永昌大元帅”令人困惑,长沙府“岁贡王府”五十两金锭也是焦点。
拳头一般大小、分量十足的金锭上,有錾刻铭文“长沙府天启元年分岁供王府足金伍十两正吏杨旭匠赵”。由此可知,此金锭原为长沙府上供藩王府的岁供黄金。张献忠于崇祯十六年(1643年)八月占领长沙,至同年冬天,几乎占领湖南全境。此金锭应是占领长沙时所获。
明末农民起义多因明王朝横征暴敛而揭竿而起。明朝末年,贫者无立锥之地,连不少官军都一贫如洗,而各地藩王府库之中却普遍积金银百万。有人认为,这枚金锭即是已知明代金锭中的最大锭型,存世稀少。
而这样的宝物只是当初张献忠沉银中的沧海一粟,上千吨的官银可以折合成数十亿人民币,放在哪个时代,这都是一批令人瞠目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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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顺元年崇州五十两银锭,应是张献忠在四川铸造的。过去钱币界普遍认为,张献忠使用的银锭都是掳掠所得的,而它的出水则成为张献忠自铸银锭的例证。
还有,大顺元年眉州大粮银五十两银锭,也是张献忠大西政权的自铸银锭,该枚银锭政权名称、年号、地点、税种、重量、银匠等信息俱全。
此次挖掘出的遗物中,近150枚银锭都是明代税银,“粮银”“饷银”“禄银”“行税银”,税银地域涉及河南、湖广、四川、江西、两广等广大地域,成为张献忠行军路线的佐证和在四川活动范围的证据。
江口古战场遗址出水了大批反映明代封藩制度和社会生活的文物,对研究明代的政治制度、社会经济和物质文化具有重要意义。
例如,大量银锭正是明代白银货币化的反映,对于了解明代财政史及明代中后期的财政制度变革极为重要。有的银锭上记载了大西国第一年征粮的实情;有的银锭还记录了一枚未见诸历史文献的县令名字;有的银锭粗糙,外壁有气泡,这些细节都是研究者解读张献忠的重要线索。
专家指出,银锭外面的气泡通常会在使用中磨掉,有气泡存在,可能表明这些银锭还都没有来得及进入流通使用。
明朝早期的法定货币是宝钞和铜钱,朱元璋甚至一度下令禁止金银流通。但是宝钞贬值很快,商人和百姓不敢再使用。民间私下交易中再次开始使用银子,甚至出现了用缎匹、米谷以物易物的情况。明朝早期为何如此排斥银子?因为当时的中国白银产量实在稀少。
西班牙开启了大航海贸易以及殖民时代以后,赚了大量的白银,整个国家的银子储备大大超量。
西班牙人得知银子在明王朝的价值后,从上到下用尽手段说服国王,把银子搞到中国去。那时候的朱家皇帝也很高兴,毕竟来了这么多银子,洋人的疯狂采购也带动了明朝的经济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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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估算,整个明朝从海外流入的白银大约有3亿两。但是时间一长,明朝皇家发现问题了,银子大量涌入,但全国的生产力没有提高,产量没有增长。东西都被外国买走了,相当于把国家给掏空了。于是白银开始贬值,购买力迅速下降。
在中外变革的历史大背景下,明代国家白银货币成为一把双刃剑,无疑加速了明朝政治腐败,使土地集中和赋税加派愈演愈烈,更激化了社会矛盾冲突升级。
白银货币成为社会财富的集中代表,无形中使贪污更为便利,
明朝皇帝下令封关、禁海,洋人的银子进不来了。但已经涌进来的白银基本都流进了皇族、官宦和大商人的口袋。而朝廷的财政收入并没有因此提高,甚至在后期演变成国库几乎无银的囧局。
明朝中后期朝野的巨贪官吏,几乎都囤积大量白银。宦官王振死后被抄家,搜出“金银六十余库”;大太监刘瑾,仅是白银就抄出“五千万余两”;严嵩被抄家时,官府调派了十艘大船来运他囤积的白银,结果“载以十巨艘,犹弗胜”。
李自成攻进北京后,大顺军从官员府中搜出来的白银总数高达七千万两。整个明朝,从海外流入白银3亿两,被贪官和土豪屯藏起来的白银却有2亿两之多。
而张献忠的宝藏只见白银不见宝钞铜钱,折射的又恰恰是明朝后期民间只认银子的货币观。
崇祯十四年二月,张献忠率兵马攻下襄阳,襄阳是明朝的军事重镇,是朱家襄王的王府所在地,军需饷银,都聚集在城内。张献忠处死了襄王朱翊铭和贵阳王朱常法,下令没收襄王宫中的全部财产,并“发银五十万以赈饥民”。
崇祯十六年五月,张献忠攻下武昌。武昌是朱家楚王朱华奎的王府所在地,楚王在武昌累世搜刮,聚集了大量财富,每年庄田租银就多达2万1千3百两。
大西军到来之前,省城的文武百官曾齐集楚王府,向他借银作为军饷来守城。楚王却只是令人搬出一把洪武年间分封诸王时的裹金交椅,宣称:“此可佐军,他无有!”
张献忠打入武昌活捉了楚王,“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
见到王宫中如此多金银财宝,他不禁叹息道:“有如此金钱不能设守,朱胡子真庸儿!”下令把楚王扔入河中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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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七年六月,张献忠攻克重庆,处死了瑞王朱常浩。瑞王的2万顷庄田,一直是靠陕西、河南、山西、四川按分摊田亩数加派赋税取得租银的。成都是明蜀王的封地,蜀王凭借政治势力,霸占大量跨府连县沃土,积聚了惊人的财富。
史载,第一代蜀王朱椿霸占大量土地,共建了300多个王庄,每天由一个王庄提供“王膳”,一年才轮换一遍,“富无与比”。万历年间,蜀王府庄田已经占有都江堰灌溉的11个州县土地的十之七八。
当大西军杀进四川时,富有的末代蜀王朱至澍还舍不得出银子,居然说自己没有积蓄,仅有承远殿一座可以卖了充饷。
张献忠于八月初九日攻下成都,改成都为西京,建立大西政权。朱至澍和王妃投井而死,张献忠将蜀王府改称皇宫。
张献忠一路转战,获取了大量白银财富,为在成都正式建立政权提供了经济保障。但是定都成都以后,一方面要解决庞大的军费和小朝廷开支,另一方面“三年免征”,大西政权也没时间建立正常的财政税收制度。
在史料记载中可以看到,大西政权几十万大军和各级官员的消费,基本上依靠没收官库和打粮获得。尽管张献忠严控财富,部下若私藏金银一两,斩全家,私藏十两,本人剥皮,斩全家,并铸造了“大顺通宝”。但是大西政权不能建立财政税收制度,也就不可能建立坚实的财政基础。
此外打粮激化社会矛盾,不利于恢复社会经济发展,更不可能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这正是张献忠徒有大量白银,最终落得沉银水下悲剧的原因所在。
过去人们总结明朝灭亡的原因时,无外乎说政治腐败、土地兼并、赋税沉重、灾荒等,但实际上,是白银货币化导致的“钱荒”,才引发了明朝统治崩盘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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