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啊萍的噩梦（附心理分析）
提要：本文系心理相关评论，以目前官方披露信息推测，仅供阅读，不做参考。转载请联系作者： @郭不怂每个人都做梦，比如噩梦。
最近，笃信佛教的吴啊萍算是做了场“大噩梦”——在玄奘寺供奉日军战犯牌位而被网友揭发，而后被全网“通缉”。长期被噩梦袭扰的吴啊萍，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现实中经历了一场“噩梦”。
供奉日军战犯牌位这件事，不仅让人感到诡异、愤怒，还让人且匪夷所思。人们不禁反问：作为一名中国土生土长的90后，竟如此没有历史常识？不可能的，她一定有阴谋诡计！必然是有势力勾结，谋财......而吴啊萍解释“'解怨释结'让自己摆脱的噩梦”让人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人们倾向于认为，她在撒谎。
当人们无法解释一种奇怪现象时，只能用常理解释，但常理并不能解释全部现象。所以，在解读受心理问题困扰的人们来说，也就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打个比方，就像电影《飞越疯人院》里的精神病人，就无法理解男主角的“怪异举动”的。人们只能理解自己的常识，也就无法理解精神病人的世界，也包括其他心理困扰着的人，比如患有焦虑、惊恐的吴啊萍。
吴啊萍在玄奘寺供奉日军战犯牌位而被网友揭发
噩梦与焦虑
在7月25日最新官方通告里，我们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吴阿萍提到了她的焦虑症，值得细细玩味：
据吴啊萍供述，她到南京后了解到侵华日军战犯的暴行，知道了松井石根等5名战犯的罪行，遂产生心理阴影，长期被噩梦缠绕......经调查，2017年3月以来，吴啊萍曾因失眠、焦虑等症状，先后3次到医院就诊，并服用镇静催眠药物。
https://news.ifeng.com/c/8Huzb8xuZHK 《吴啊萍供述供奉日本战犯原因》
如果她没有撒谎，这是典型的焦虑症状，因为焦虑而失眠，又因焦虑而噩梦不断。噩梦是现实世界焦虑、恐惧情绪的投射，所以，我们要明白吴啊萍在现实里焦虑什么，为什么焦虑程度高于常人。
焦虑症与恐惧症的区别在于，焦虑的原因不知从何而起，也说不清焦虑是什么，因而她更迷惑，更想寻求答案而不得。在声明中我们看到了“经调查”三字，考虑到医院治疗记录无法作假，我倾向于“吴啊萍患有焦虑症”的命题为真。吴啊萍因为焦虑严重必须用药物控制，但这无法解决根本问题，要解决根本问题，必须找到焦虑的根源。
让我们尝试一下精神分析的方法。按该理论，严重焦虑者有过剩的“心理能量”，它们需要发泄出去。对于普通人而言，心理能量大致守恒，而白天消耗晚上睡眠恢复，但焦虑症者的能量过剩，以至于白天无法消耗的能量余波在夜晚被动释放，影响神经，导致夜晚兴奋度过高，即便勉强睡着，心理能量也在梦里发泄出来。这就是噩梦的形成机制之一。
在美梦里，人们处理多余的欲望；在噩梦里，人们处理多余的恐惧，吴啊萍，就是在噩梦中处理多余的恐惧。当严重时，她的焦虑、恐惧、噩梦、失眠、神经过敏关联在一起，生活负荷感过重，长期处于神经紧张状态中，寻找医生、吃药也无济于事。当她无法解释、疗愈这些感觉时，她唯一的办法是信奉宗教，寻求神秘学解释。
玄奘寺
“自己骗自己”
在入空门之前，吴啊萍必然一直在寻求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
为此，吴啊萍便给自己提供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即“战犯罪行给她产生了创伤”，她“找到了焦虑症的来源”，即便解释很可能是错的，但也会根据原有的认知模型，而肯定那是对的。说白了，“就是自己骗自己”，那么痛苦会有所减少。而“自己骗自己”之行为，在普通人里普遍存在。
但吴啊萍的噩梦，是否是因“战争创伤”？恐怕除了测谎仪和她本人，没人知道答案，最终可能成为又一“罗生门”。不过巧合的是，在吴啊萍的供词中提到了“创伤”，她的解释是“来到南京后了解到日军战犯的暴行，遂产生心理阴影”，这一句话我认为存疑。
吴啊萍所受创伤未必来自“战犯的罪行”。在弗洛伊德学术著作《癔症研究》中，他发现，一些创伤已经被患者遗忘，能说出口的往往不是真正创伤记忆。创伤记忆，往往由于太过痛苦，而被刻意遗忘了，只是在梦中、催眠状态下才被唤醒。如果吴啊萍如此容易找到创伤的原因，恐怕就没有心理医生什么事了，那世界上所有人的心理问题都可迎刃而解，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并非指吴啊萍故意说谎，而是推测，她的“内心欺骗了自己”。吴啊萍的焦虑症可能早在南京之前就有，甚至可能早在童年，而来到南京后加重了。早期焦虑症状轻微，无法体察，直到严重了才知道了焦虑症，但吴啊萍的心理有些积重难返，以至于吃药也没用。一般来说，严重情况下才推荐用药物，但药物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如果一定要和“战争创伤”联系起来，我认为最多是“有影响”，而非决定因素。在参观受害者纪念馆时，因为阅览太多历史资料而产生了内心深层的情感联想，并加重了恐惧心理是有可能的。我曾在不久前因为长期关注俄乌战争的血腥图片视频，夜晚频频噩梦，后经过释梦发现了噩梦的原因，于是主动控制了类似信息的输入量，噩梦次数有了明显缓解。
总之，吴啊萍的创伤性记忆，犹如被埋在了一座冰山之下。要找到她的创伤性事件，恐怕需要了解她的过往，由精神分析师通过催眠、释梦才能帮助找到答案。如果吴啊萍有日常记录梦境的习惯，按图索骥，可能真的会找到问题根源。
吴啊萍被带走
遁入空门
对于严重的焦虑症，最好是求助心理咨询，找到焦虑根源，并用认知行为疗法来疗愈。只不过，吴阿萍选了另一条路——遁入佛门。吴啊萍之所以年纪轻轻信仰佛教，必然与早期的心理原型、认知观念有关，而认知观念可以用心理学来解释。
心理学可以解释，但并非谁都可以得到专业心理医生治疗：心理咨询收费高，普通民众消费不起，且偏见很多，对于无法解释的现象、情感只能寻求其他解决方案，比如，宗教，就是大多数穷人也可以拥有的精神疗法。从宗教创立之起，它就成为了普通民众缓解痛苦的一剂药方，包括流民、贫民、病患，都可以得到宗教的救赎。
据记载，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生于今尼泊尔境内的蓝毗尼，他在青少年时即感到人世变幻无常，深思解脱人生苦难之道。可见，在佛教的创始之初，和其他哲学的目的相似，根本目的是解决人生苦难的办法，解释人世的变幻无常的玄机。
这么说来，宗教和心理学的作用似乎有一点相似性——都给无法解释的现象、情感以一个解释。宗教解释人世的变幻无常，心理学解释人心的情绪难测。只不过，吴啊萍选择了宗教，但他找错了“玄机”，解决心理苦难的办法大错特错。
在接触佛教后，产生了通过供奉5名侵华日军战犯“解冤释结”、“脱离苦难”的错误想法
她认为玄机在战犯身上，但人们无法理解，自己的苦难和日本战犯“解冤释结”的关联，为何不供奉那些无辜的死难者？如果是要具体的人名，恐怕选择性不少，为何选择战犯？与佛法的往生观念差异大，恐怕是对佛法参悟不透。在心理学这也有种解释叫“认知歪曲”，而恰巧，主流的焦虑症治疗方案为认知行为疗法，第一步就是扭正一个人的错误认知。
这是较早一步，也是最难的地方。
阴谋论
最后，恐怕我无法对吴啊萍的焦虑症做操作提议。因为焦虑症原因五花八门。但我在这次事件中，看到了广泛的、大众心理现象：一些人的表现有点像“A类精神病”，而另一些人则像“B类”，他们之间相互攻讦，但我们分不出来。托尔斯泰、黑塞曾自己的著作里表达过这样的感受。
那到底谁是精神病？精神病都不认为自己发神经。大众觉得吴啊萍可能是一精神病或者是个民族败类害人精，因为其行为匪夷所思，而对于吴阿萍来说，又可能觉得自己很正常，即便脱离常识。不过蹊跷的是，大众的认知往往比较有趣，对于供奉日军战犯牌位这件事，他们只有一个答案——背后一定有势力集团——这很显然是长期以来习得的思维习惯，类似于蛙跳反应。
阴谋论的说法，全世界都有，比如《货币战争》的畅销就是这种阴谋论心理需求的产物，有需求就有攻击，市场经济嘛！即便在美欧，阴谋论和其他反智思潮也很流行，但不占主流。可悲观的是，对于越离奇的现象，一些人就越懂，我也搞不明白。想起很多年前，我所在的高中校园曾广泛流传一篇阴谋论文章，以传播度、认可度来看，这样的“一些人”还有很多。这说明了，不仅他们需要，另一些人也需要，像一场华丽的“共谋”。
在这场“共谋”的狂欢里，精神病人，都不觉得自己是精神病，而正常人如果做了违背常识的人，就扭送进了精神病院。就像契诃夫在《六号病房》里描绘的那名医生的命运......
从此，正常人害怕了，都说自己是精神病。你说有趣不有趣？
注：本文中的“精神病”是一种泛指，并非表达具体的个人，特此澄清。
理论参考《癔症研究》、《焦虑症与恐惧症手册》、《忏悔录》（托尔斯泰）、《六号病房》（契诃夫）、《佛教》（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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