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城〕西南禅宗祖庭双桂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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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唐建 图 / 白郎
双桂堂坐落于重庆梁平县城南二十六里，1653年由破山海明禅师创建。寺址原为祭祀孔子等先贤的黉宫，因种有二株桂树，破山海明将道场取名为“双桂堂”。清代以来，四川、贵州、云南三省的禅宗法脉大半源出于梁平双桂堂，著名的禅寺大都由此系禅僧复兴，双桂堂因此获得“西南禅宗祖庭”的美誉。以四川名寺为例，成都的昭觉寺、大慈寺、草堂寺、文殊院、宝光寺、万福寺，新津观音寺，彭县大隋寺、龙兴寺，什邡罗汉寺、慧剑寺，遂宁广德寺，西充资福寺，内江圣水寺，重庆华严寺等，均由双桂堂系禅僧重建或中兴。此外，双桂堂系禅僧还曾在今天的湘、鄂、赣、陕、甘等十余省弘法。就禅系的传播范围以及影响程度而言，纵观大清二百余年，只有禅宗祖庭浙江宁波的天童寺，可与梁平双桂堂相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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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桂堂开创者破山海明，又名破山通明
“小释迦”破山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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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农历二月十九日，逢观音诞辰，双桂堂内人山人海。虽然春季佛七法会已结束了12天，宣传横幅还依旧悬挂在大雄殿的石柱间。大雄宝殿，三重檐歇山式，重建于1884年，殿内石柱有51根，高11米，直径0.62米，为双桂堂的法事活动中心。
现今双桂堂占地百亩，有六重大殿，从东向西依次为关圣殿、弥勒殿、大雄殿、文殊殿、观音殿和藏经楼，另有厢房、僧舍三百余间。文殊殿，原名戒堂，重檐歇山式，为全木质结构，始建于1681年，重修于1730年，是寺内现存年代最早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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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山海明灵塔前的灯
文殊殿后，观音殿前，矗立着破山塔。石塔三层，高六米，底面直径三米多，第一层正面刻“传曹溪正宗第三十五代破山海明禅师之塔”，二层正面刻“偶留”二大字。塔前造亭相接，塔后竖一石坊。石坊呈三间式，主间正面上刻清初四川总督李国英的题字“灯传无尽”，背面刻破山海明所书墨迹“衣钵流芳，万峰法派”，两侧石柱镌刻楹联：“继往开来久矣，人间轨范；超凡入圣诚哉，佛祖权衡。”二次间的上端镌刻着破山海明诗偈墨迹数篇。
破山海明，“破山”为字号，“海明”系法名，俗姓蹇，今四川大竹县双巩乡人，生于1597年，相传为明永乐年间太子少师巴县人蹇义的后裔。1426年蹇义曾上书朝廷，称其弟、侄全在巴县，请求从自己的俸米中分拔六石于亲人。虽然蹇义墓在巴县，但其府邸设于北京，二子蹇英、蹇荃以及孙蹇霖从未归乡定居。似乎破山海明更有可能是蹇义兄弟的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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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钵流芳双桂堂
19岁时，破山海明在大竹县姜家庵出家，后入邻水县延福寺听人演法。20岁出蜀云游，先在今湖北黄梅县破头山修禅3年，此后参访各地名僧。破头山，又名四祖山，系禅宗四祖道信的道场。“破山”的字号得来，与其在四祖山修禅的经历有关。
1622年，破山海明从江西至浙江，他幸运地参谒了憨山德清、无异元来、闻谷广印、雪峤圆信四位高僧。次年在浙江绍兴显圣寺的曹洞宗湛然大师座下受戒。28岁入浙江海盐县金粟山参禅，4年后获得了临济宗大师密云圆悟的印可。密云圆悟以“破山明”来称谓这位爱徒。
东塔寺位于浙江嘉兴县城东六里，旧址为西汉名人朱买臣故宅，宋孝宗幼年曾游寺内的钟楼。早期一直是华严宗的道场，明弘治年间已改为禅宗，尚存隋仁寿年间所造佛塔一座，其境幽致，有园池竹树之盛。33岁的破山海明在此处开法弘扬临济宗，据说“远近观光，罔不悦服，道风遂大振于江南”。
36岁时，破山海明归蜀。临行前，他给师弟石车和尚赠诗道别，此诗后来收入《明诗综》，堪称破山海明的代表作：“欲别难为别，西林落月衔。且飞千里雪，聊挂一风帆。草引石梁屐，花飞金粟岩。浮云本无著，何处尺书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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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山海明灵塔
1643年，战火无情地殃及蜀地，越燃越惨烈，直至13年后在抗清名将姚玉麟的资助下开创双桂堂，破山海明才彻底摆脱了颠沛流离的生活。破山海明具有强烈的民族主义气节，曾长期同情抗清复明的运动。这期间，他苟且安身于明军、农民军、清军等各股势力的争战之中，既使命悬一线，仍矢志不渝地弘扬禅法。
破山海明住持过14处道场，其中以弘法梁山县（今梁平）的时间最长。除东塔广福禅院外，13处道场分布于川内的叙府（今宜宾）、梁山县、开县、渠县、大竹县、石砫县。叙府位于川南，其余5地均在川东。另旧志记载，破山海明曾驻锡崇宁县城（今郫县唐昌镇）的圣像寺、射洪县南的清平渡寺，可能他游历过川中、川西一带。
破山海明60岁大寿之际，清朝任命的四川总督李国英遣使专程来梁平双桂堂祝寿。认清形势之后，破山海明无奈接受了改朝换代的现实，安心于创建自己的道场。顺治十七年（1660）十月十五日，双桂堂初具规模，破山海明正式开堂说法：“今年双桂开堂，个个脚忙手忙。山上工头喊号，堂前执事敲梆。芒鞋东穿西脱，索扛论短争长。务要同心协力，都来直下承当。”
随着抵抗减弱，至1664年，四川残余的反抗军几乎被清兵消灭。这一年，李国英遣使迎请68岁的破山海明来到重庆府邸为其亡母举办超度法事。久乱思安，重庆百姓将破山海明尊为精神导师，争相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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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破山海明灵塔旁的烛火
破山海明，被世人誉为“小释伽”、“逆行菩萨”。相传为说服军官不要滥杀无辜，他甘愿犯戒以吃荤来保全百姓的生命。相传他的书法造诣极深，墨宝“能避火灾”。破山海明究竟是凡人，还是圣人？清代云南开化府吉祥寺的恒秀林禅师曾为师祖破山海明写过非常精彩的评价：“破翁吃了曹山酒，痛骂诸方五味禅。拄杖横行天莫测，是凡是圣任人传。呵呵！大千沙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
双桂堂开创之初，有二株桂树栽于今天寺内的放生池处。破山海明很喜欢此双桂，为之书写楹联：“二株嫩桂久昌昌，正快时人鼻孔；数亩荒田暂住住，稍安学者心肠。”百余年后寺院增修关圣殿，这首楹联被刻于殿门石柱之上。
峨眉山万年寺的僧人紫芝，曾在双桂堂以桂香请教师祖破山海明：“香飘双桂，月朗中天，如何是祖孙相见一句？”破山海明道：“分明月在峨眉上，看到峨眉欲又迟。”紫芝又问：“恁么则团圆在此际？流辉不计秋。”破山海明威喝了一声，见紫芝礼拜请教，便以诗偈答道：“双桂堂前双桂香，蜂喧蝶攘动悲伤。想来熟我余生梦，飞上峨眉添道光。”
原打算养老峨眉山，但破山海明最终还是选择长眠于双桂堂。清康熙五年（1666年）三月，破山海明去世，享年七十岁。寺僧立石塔安奉其肉身。咸丰、同治年间又在破山塔的左右分别种下桂树一株，以此慰藉开山祖师。
双桂堂禅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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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机会在规模宏大的禅寺施展才华，或许是破山海明的遗憾。这一点类似于临济正宗第十五代传人南宋蜀僧破庵祖先。由于培养出无准师范、石田法熏两位高徒，破庵祖先死后才获得禅宗界的高度褒誉。不过相比之下，破山海明还算幸运，住持双桂堂期间就得到了举世认可。
临济正宗嫡传弟子的身份，曹洞宗大师的受戒高徒，“恶辣钳锤、英灵泉涌、气吞诸方”的独特禅风，高尚无畏的品德，使晚年的破山海明“名钦四海、道重天下”。自明代中叶简阳名僧楚山绍琦之后，将近二百年，巴蜀境内没有出现过这样热闹的场面，说着天南地北不同方言的僧人们，不惧艰险，跋山涉水，慕名而来，只求参谒一位德高望重的禅师。这位禅师就是双桂堂的破山海明，左右常有数百僧人追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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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桂堂大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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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桂堂的第二代桂树
破山海明剃度过的僧人计一百余位，印可的嗣法弟子达八十七人，其中较具影响的有象崖性珽（1599～1651年）、敏树如相（1603～1672年）、澹竹行密（1609～1667年）、丈雪通醉（1610～1693年）、雪臂印峦、莲月道正（1618～1695年）、云峤印水（1626～1693年）、圣可德玉（1628～1701年）等。
象崖性珽，福建福清人，在嘉兴东塔寺参谒破山海明，系其最早的入室弟子之一。后追随破山海明入蜀，住持过7处道场。灵骨塔原在酉阳，嗣法弟子道智迁立于潭州（今湖南长沙）益阳县的西峰寺。
敏树如相，四川邻水人，31岁在梁山县参禅于破山海明，住持过7处道场，其中包括湖北施州万寿寺，贵州的石阡三味寺、遵义古龙寺、贵阳大兴寺，有嗣法弟子53人，是双桂堂禅系在贵州传播的重要人物，在破山海明的门徒之中弘法规模仅次于丈雪通醉。
澹竹行密，四川内江人，曾寓居宁波天童寺八年，后归蜀在梁山县佛恩寺参禅于破山海明，晚年重建彭州的大隋寺、白鹿寺以及成都草堂寺。
丈雪通醉，四川内江人，24岁参禅于破山海明，系破山门下最有成就的弟子，是将双桂堂禅系发扬光大的关键性人物。早年住持过6处寺院，包括贵州遵义禹门寺、陕西汉中静明寺、浙江嘉兴青莲寺，晚年重建并振兴北宋圆悟克勤禅师的道场成都昭觉寺。清乾隆末年成都昭觉寺供奉有朝廷所赐《大藏经》，当时全川仅双桂堂和昭觉寺获此殊荣。
雪臂印峦，湖北武昌人，1641年入蜀参禅于破山海明，追随二十余年。晚年曾住持河北的大名普照寺、磁州二祖寺以及盛京（今辽宁沈阳）的圣恩寺。
莲叶道正，四川岳池人，在忠县大树堂礼破山海明为师，晚年在湖北住持过福昌、天皇、玉泉三座名寺，是古代当阳玉泉寺三位四川籍住持之一。
云峤印水，四川巴中人，依破山海明的遗愿，担任双桂堂第二代住持，时间长达二十余年，60岁曾入成都昭觉寺上堂讲法，后终老于双桂堂。
圣可德玉，四川营山人，33岁入双桂堂参禅于破山海明，后出蜀云游，晚年创建重庆华岩寺，嗣法弟子中有云南楚雄的土官高奣映以及成都文殊院的清代开山慈笃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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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山祖师灵塔前守香摊的居士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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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破山祖师灵塔前诵经的当地居士
2013年农历二月十九日，笔者礼拜破山塔，追思开山祖师的生平事迹后，远离拥挤的人群，信步双桂堂的园林。翠柏耸立，青竹掩映，整齐成排地延伸至万竹山下。园门所对的后缘池飘满了浮萍，一位年青僧人站在亭子边，拿着长杆正全神贯注地打捞浮萍上的杂物。清风吹来，钟磬响起，空气中染着浓浓的香火味道，紫色的泡桐树花从高空纷纷旋转着花朵堕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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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山海明禅师的书法：龙门泉石香山月，蓬岛烟霞阆苑钟
顺着红泥色的园墙，走至白莲池，一片幽静。池中有双亭，以石桥和曲栏相连，池边高处为望月台，台下小院内安奉着竹禅和尚塔。石塔呈六角式，高6米，塔身镌刻楹联“携大笔一枝纵横天下，与破山齐名脍炙人口”，横额为“书画名家”。白莲盛开之夜，月光相映，琴音渺渺，“大道无相，闻声而入”，仿佛就是竹禅和尚自己绘制、注释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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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山海明禅师的书法：老兔篱边偷菜吃，齿寒嚼嚼又看看
竹禅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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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禅系破山海明的第十代传人，是晚清极富传奇色彩的禅僧，也是双桂堂历史上另一位声名远播的寺僧。“竹禅”，是他出山后所取字号，法名的尾字是“熹”，俗姓王，梁平县仁贤乡人，1824年出生。出家于梁平县城北门的报国寺，20岁在双桂堂受戒，之后嗣法住持一超，曾任寺院的书记。
年轻的竹禅禀赋超群，书画精湛。30岁左右，竹禅与当地一大户人家的闺秀暗中相爱。雍正帝曾下令：“（戒僧）有干犯法纪之事，必严加治罪。”女方家人发现后，将此事秉告官府要求治罪严办。双桂堂的住持提前获知了消息，便通知竹禅远避成都。
凭双桂堂保护竹禅的举动，以及竹禅的人品表现来看，所谓“相爱”应当只是一个凄凉的精神恋爱，受人倾慕的竹禅很可能与女方有书信来往，而文字中不慎流露出惆怅的爱意，尽管情节很轻微，但与淫欲之戒相冲突，挑战了封建世俗冷酷的道德底线。
来到成都后，竹禅隐匿于新繁县（今属新都）龙藏寺。龙藏寺相当于双桂堂的“家门”，禅僧的法脉也源出于破山海明。专注琴艺、书画之外，竹禅在龙藏寺常与同龄的雪堂禅师交往，情谊颇深。
33岁时，竹禅出蜀，之后游历北京、山西等地。1862年左右寓居鄂西。因家乡的旧案未销，结果被湖北官府缉捕入狱。狱中恰逢母亲诞辰，竹禅折纸为花遥祝母寿。估计雪堂禅师得知近况后，通过好友顾复初向四川总督完颜祟实呈述了竹禅的困境。完颜崇实对才华横溢的竹禅深表同情，于是设法通融，将旧案销掉，不久竹禅得以获救。为情所困，因情流亡，甚至入狱，这段经历影响了竹禅的余生，但磨难并未使其意志消沉，反而激励他成为了一代艺术高手。
出狱后，竹禅返归故乡，寓居出家地报国寺一段时间。由于梁平人还津津乐道昔日的旧案，为尽量不给寺院添麻烦，竹禅只从侧门进出。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他坦然面对，刻制了二块印章，一为“王子出家”，一为“削发报国”，诙谐的文字透露着乐观的心态。
竹禅从五台山请回三粒释迦牟尼舍利子，以及一套北宋末年用梵文书写的贝叶经。他将宝物献给了双桂堂。1864年，双桂堂住持洪道在藏经楼内修造宝塔供奉佛舍利子。藏经楼，为二层建筑，以108条石柱构筑底层，1925年月朗禅师担任住持，在藏经楼正门入口的上方悬挂“舍利光明”匾额，此楼遂称舍利殿。今天石柱上刻有不少楹联，如“贝叶香浓三藏，括三乘之秘；寿山影矗一楼，与一塔齐高”，文字内容即与竹禅所请二件宝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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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诞辰日，双桂堂佛事现场
46岁时，竹禅决定出蜀朝香普陀山。之前，他已寓居新繁龙藏寺数年，借机遨游了川西诸多胜迹。这时雪堂禅师已升任住持，在其经营下龙藏寺成为了川西地区文化氛围最活跃的寺院。为了照顾竹禅，雪堂禅师让自己的弟子星寿以学画为由侍奉于竹禅身边。若干年后，竹禅陆续托人给龙藏寺寄来数十幅字画以报答雪堂禅师的深厚情谊。今天新繁龙藏寺的古建筑残存，其中竹禅熟悉的明代大雄殿基本完好，但由于被相关单位占用，还不能如双桂堂那样恢复为宗教开放场所。“文革”期间，竹禅和尚塔、雪堂禅师塔分别被毁。2004年双桂堂在今址重建石塔以安奉竹禅的灵骨。而雪堂的灵骨则由其族人无奈迁出龙藏寺，至今孤坟尚湮没于荒草丛中。
喜欢观音道场的清幽和庄严，竹禅在普陀山白桦庵一住就是10年。招手海边鸥鸟，看尽心中云梦，芥蒂全无，超脱无羁，他在书画、琴艺上的造诣有了突破性的提高。《普陀洛陀新志》记载竹禅：“有高人风趣，喜抚古琴，其声渊渊，悠扬悦耳，令人万念顿消。”2009年5月，为追寻竹禅的遗迹，笔者曾来到普陀山白桦庵。庵址已改为民宅，旧建筑残存，雕花的白色照壁顶部长出蔓草，满目疮痍。
离开普陀山后，竹禅云游江南各地，晚年则寓居于上海的福田庵，靠卖字画而“大富”。福田庵重建于1565年，旧址在今天上海市嘉定区江桥乡五四村。致富后的竹禅从不吝啬，一旦发现寺院需要修缮，灾民需要帮助，就积极施舍钱财，或捐献书画，有时数量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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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诞辰日，双桂堂的香客
1892年，龙华寺木塔的底层遭火灾损毁，竹禅捐画募资帮助寺院予以及时修复。龙华寺木塔现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竹禅的功德不可湮灭。同年，竹禅游历北京，与爱好书画的政坛名人翁同龢、徐郙交游。据说还被慈禧太后召入宫，为之绘画。
从北京回上海不久，竹禅的名气响彻大江南北。他擅绘水墨人物，山水竹石，以写意为主，笔力遒劲，自成一派。书法也自创一体，在八分书基础上加入禅味，号称“九分禅字”。今新都宝光寺所藏《华严经序》，即“九分禅字”的代表作。此外，竹禅还擅长弹奏古琴。传世的古琴名曲《忆故人》和13段《普庵咒》，即由竹禅创作或改编，然而曲谱的作者长期不为人知，直到1959年经古琴大师查阜西披露，竹禅才浮出水面。综合评价，称竹禅为巴蜀佛教史上最有才艺的僧人之一，并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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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桂堂的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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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桂堂的清代石雕瑞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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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音诞辰日，双桂堂的斋饭
由于经营管理不善，光绪末年，双桂堂香火不旺，呈现出衰败趋势。1898年，竹禅汇银千两帮助双桂堂度过了经济难关。次年春双桂堂住持妙能派人赴上海恭请竹禅归乡，担任本寺的座元。“座元”一职具有象征意义，禅寺中的地位仅次于住持。自4年前星寿返回新繁龙藏寺后，年迈的竹禅倍感孤独，以八哥鸟为伴。此时见到双桂堂诚意相邀，思乡情切，当即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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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山海明第十代传人竹禅的书画作品
如今前往双桂堂，是从关圣殿进入，而百年前关圣殿侧刻有“第一禅林”的殿宇才是山门。山门系妙能利用竹禅的捐款新修的，两柱上刻有楹联：“正路而趋贤趋圣；真门以利己利人。”左联的上端存墨书题记一则，记载1899年冬修建山门之事，并列有“竹禅”的字号。
光绪二十六年（1900）六月，竹禅回到双桂堂。4个月后法侄妙能主动退院，众人一致推举竹禅担任新住持。成都六大禅寺的掌门，昭觉寺天信、文殊院崇慧、草堂寺心泰、宝光寺宗立、龙藏寺星槎、大慈寺圆乘，联署四字匾额“圆满菩提”以祝贺竹禅升位，此匾额现悬挂于双桂堂的客堂内。此外，法侄妙能、隆机等六人联署匾额“顽石点头”相贺，此匾额现悬挂于斋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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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禅和尚书画作品
似乎未卜先知，归乡之前竹禅曾对福田庵的僧人说：“吾世缘将满，将从来处去。”住持双桂堂不满三月，他便阖然长逝，享年77岁。为了振兴双桂堂，竹禅先后捐献白银四千两。在此基础上，后任的住持如一、连玉碧对双桂堂进行了大规模培修，使之面貌一新。
20世纪60年代，双桂堂的弥勒殿、观音殿被人为破坏。此前不久，好象预感法难将至，已有三百余年历史的二株古桂枯死。为避免寺院损失扩大，前任住持妙谈栖身寺外不远处的草庵，想方设法保护双桂堂。据当地百姓介绍，妙谈用围席将佛像包裹，用白石灰刷盖墙壁、石柱，然后在上面写满毛主席语录，多亏此法确保双桂堂的古建筑未被红卫兵拆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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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禅和尚书画作品
1981年，经胡耀邦总书记批示，双桂堂转归僧人管理。不料9年后祸降双桂堂。一位歹徒冒充香客，入寺盗取了昔日竹禅请回的贝叶经，并杀害一位寺僧。贝叶经后来流失至境外，至今下落不明。遭此变故，破山塔侧已生长百余年的一株金桂一夜之间凋谢枯死，次年视贝叶经为命根的妙谈大师抑郁而卒。过去金、银二桂翁郁茂盛，花开季节香气四溢。贝叶经被盗后，银桂虽然存活，花开的密度明显减少。为替代枯死的金桂，2005年双桂堂在原址栽上一株贵州所长的百年桂树。
如今，破山塔侧的百年双桂，成为了这座寺院新的象征。被誉为“当代中国第一尼”的隆莲法师曾赋诗梁平双桂堂：“双桂流芳遍两川，千枝万叶被西南。祖庭门户欣重振，拄地撑天继破山。”双桂飘香如昔，佛寺辉煌依旧，是双桂堂所有信徒香客的一致心愿。
撰文 | 唐建
供图 | 白郎
主编 | 晨曦
责编 | 清风
美编 | Bir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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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城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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