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哥 发表于 2023-5-8 07:19:37

夜雨丨王杰平:时间闲笔(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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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闲笔

(二章)

王杰平

独处

我好热闹,但不放过独处。

周末,午后,重庆西苑小区,爱琴大道,梧桐树长势良好,两片被风吹在一起的落叶,看似偶然,却契合某个高于尘埃的爱情。

一妇人穿件起球的睡衣,牵只狗从我身边走过,她没睡醒的样子和有点外八的步形,让我想到一篇小说中大海盗的小老婆,无所事事的她,虽不惹事生非,但总感觉有不对的地方。

好在我可以随即上得二楼,在一家名为“雅君”的茶室坐下来,开一款云南朋友寄来的茶。茶很好,是传说中的“曼松”,产于西双版纳广袤的热带雨林自然保护区。

当下节奏快,少有时间不做事。除与朋友小聚外,就想找个地方清静。简单说,猫独一处,不想江湖恩怨等大问题,要的就是“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的随意。

我常去喝茶的另两处地方,就是同在西苑小区的“茶相宜”和“瓯瑞”茶舍了。这两家比邻,与“雅君”上二楼相比,它们都是临街跃层,可选坐位余地大,但我偏好临街靠窗,但不全然,尤其是冬天,我喜欢店家放在门外的小茶台,坐在那里,啜口茶后,交织的内热外凉,像体验两个季节。

喜欢的不止这些,比如奔跑的小孩,慵懒的行人,游走的商贩,爬过茶台的两三只蚂蚁......

总之,凡市井烟火之气,于我都觉甚好。

再有就是雨天,这是轻松愉悦到极致,也是自我出神入化的巅峰时刻:那么多的雨从天空中摔下,未听见一滴喊痛,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这也应了“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的老话。

我是喜欢米兰·昆德拉的,他的《生活在别处》、《为了告别的聚会》等是我青春的阅读记忆;再有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哲学思想和诗性特质,给我影响较大。

原以为他最早进入中国读者视野是80年代中期,后查阅资料,早在上世纪70年代初,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布拉格之春:1968年捷克斯洛伐克纪实》一书中,就以较大篇幅介绍了米兰·昆德拉及其小说《玩笑》。

那可正是文革期间,现在想来,当时的出版应该承受了很大风险,曾为记者和编辑的我,必须向有胆略和气质的前辈表达敬意。

非必要,我不愿跑远消遣,因为出行就得有准备,路上还会堵车,进出城会花去很多时间。如此太累,不值当。当然,我也是有活动半径的,以家或单位为中心,三平方公里最好。

不愿跑远而乐在小区周边,还因为离单位近,有什么事可以秒回;偶尔也会花絮乍现,突然闪进的济人、万俊、建洪、房子等哥们兄弟,又乐呵呵围坐一桌,端杯品茗,自是一番快活。

从这个层面讲,我到底是个热闹人。

除茶室外,我也会去小区的湖边“神游”,曾望着被风吹开的水面,生出了“涟漪是经典的唱片”意象。这地本名叫“五一水库”,但多数人喜欢把它称湖。

这与我家乡南充,水域面积55.68平方千米、蓄水量13亿立方米,可控灌10多个县市区208万亩良田、受益2千多万人口的升钟湖相比,这里就是个“水塘”而已。

不管怎样,这个“湖”给我记忆是有的,5.12地震当晚,我带着恰在当天满周岁的孩子去搭过帐篷。

那里还有好看的蝴蝶、几只肥硕的野猫,不知名的鸟,也有很多钓鱼人,他们无论春夏秋冬,都坚守在这里,或换饵,或起竿,乐得个自在。

独处于我,不是与孤独相处,是自己至简的清欢;独处于我,不是背负沉重,是给自己的松绑,耕耘一片慵懒而又诗意的土壤;独处于我,没有“君子独处守正,不挠众枉”的境界,是我偶尔为之,是卸力,让时间沉寂、松弛下来,像个面团,自己揉捏着自己。

突然想到那个穿起球睡衣的妇人,要不要告诉她:小区不是她家客厅,真要任性外出,江湖最经典的爆款,仍是戴斗笠、着蓑衣。

这个周末,把自己交给一把好壶,再一杯一杯地倒出澄若黄金的茶汤,浓郁交给回望,恬淡拥入当下,未来如同老生茶,在每一杯的去涩中,迎来返青。

独处是自己和自己干杯。

野钓

野钓鱼获虽少,且多有“空军”傍身,但就是喜欢。

从我10多岁跟邻居李哥学习钓鱼,迄今已有N年钓龄。这个有意思,我就像参加革命很早,却一直没有进步的老同志,我的钓鱼级别,基本上还处在“科员”层级。

关键我这个老“科员”,还不屑人工饲养的塘钓,非得前行在难度极高的野钓路上不可。

所谓野钓,是指在野外的天然沟渠、河流、湖泊、水库等地钓鱼,鱼获难度远大于人工投饵的鱼塘或专业的鱼池钓场。

身旁的钓友很多,层级高低的都有,其中有好塘钓的,也有像我痴迷野钓的。我有一同事,曾在自然水域钓获一尾近20斤重的鳡鱼,被我们亲切地称为“渝一竿”。

“渝一竿”是“双料”钓者,既野钓,也玩塘钓。受他和周围钓友影响,我也专门去塘钓过;再有就是和朋友们在农家乐玩耍时,自己忍不住手痒,顺便去甩上几竿。但不管环境还是鱼获,终究不如野钓安逸。

现在时兴很多钓法,如台钓、路亚和飞蝇等。前者起于台湾,后两种源于欧美,近几年在中国内地普及。在这些钓法中,尤以路亚因钓者反复抛竿与回线的操作,加之不停地沿岸寻找标点,被人称作“水上高尔夫”。

我是偏好传统钓的,就是小钩细线,挂蚯蚓或用苞谷面搓团沉底的那种。简单说,此钓法最大的好处是天然饵料,不会污染河道,加之钩小,也无倒刺,对滑口的鱼没有伤害。

野钓,我是认真的,同时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即“三不三要”:不在禁渔期垂钓、不在有安全隐患的地方钓、不使用对鱼有伤害的串钩钓;要保护周遭环境、要心态平和、要在第一时间放流个体小或误钓的珍稀鱼种。

为野钓,我去过很多地方。重庆境内的长寿湖、黎香湖、龙水湖以及重庆境外四川南部的升钟湖、八尔湖和西昌邛海、庐山西海等地都去过,最远还到过马六甲海峡,感受了一次海钓的魅力。升钟湖是当地政府开放的野钓胜地,也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

除上述野钓在大型水面外,我还常到小河边去寻找感觉。小河于我是特别的存在,给我有太多儿时的记忆,因而格外喜欢。

虹溪河水清凌凌,百里水道向嘉陵。在我老家南充市西充县,有一条流经城内的虹溪河,小学时我常沿着虹溪河两岸甩竿,尤其是夏天,整个暑假几乎都在河边跑,人晒得像条“乌棒”。

那时河水清澈,茂盛的水草随流水摇曳,河里生长着鲫、鲤、草和红尾、马口、鳑鲏、乌棒、黄腊丁、大嘴鲢等鱼种,只要去钓,每每都有鱼获。

印象最深的是夏天光着上身钓小白条,鱼饵就用身后菜地“包包白”上生长的虫子,小白条喜欢追着它吃,常是钓上一条,不用换饵,直接再甩竿。累了困了,几个小孩把裤头一脱,往河里一扑腾,又是愉快的一天。

可惜后来河水污染严重,鱼虾绝迹;再后来历经整治,河水返清,虽没有儿时的那个原味,但不断向好的生态令我欣喜。

与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相比,野钓于我最大的魅力,就是随意打整自己的那份安逸。

首先是环境好,有诗意。无论水库湖泊还是野塘小河,都有较为原始的况味。特别是野钓小河,两岸的竹林在半空中篷起,整个河道尤显静谧,时不时一朵野花或一片树叶,在我的“七星漂”前随微风徘徊,然后沿着河水低落远去。

再有心生期待。就是在有众多鱼种的地方,不确定下一竿的鱼获是什么,这种感觉很舒服,像一场未知的神秘约会。

另就是强身健体。野钓场所,几乎都在远离市区的地方,就是驾车停于岸边,为选钓点,也多有爬坡上坎的时候。这对常坐办公室的我,能有时间行走在山水间,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自是奢侈了。

也正因此,鱼获就不重要了,要的就是向往自然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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