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两次奇遇记 | 作者 刘企华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无缘不相逢。天下奇遇结交的巧事还真的不少。这里要记叙的是两次菜场奇遇。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但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一）
好像是1989年吧，五一节上午，我骑自行车去邳州市万兴市场转悠。来到菜市场，习惯性地挨个摊位欣赏各色蔬菜。一个穿着不俗的中年女性，可能发现一个摊位上的蔬菜特别好，于是蹲下去说：
“喔唷！迭只桑海青好！”（啊，这上海青好！）她说的“桑海青”，是一种青菜名，叫“上海青”，上海话叫“桑海青”。上海人喜欢吃上海青，对它情有独钟嘛！
我一听，她说的是上海话，莫非是老乡？心里一喜，立刻上前搭讪：
“侬斯桑海宁？”（你是上海人？）我用上海话问她。
“对啊，侬啊斯桑海宁！”（对啊，你也是上海人！）她也听出了上海乡音，立刻转脸跟我搭话。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于是，我们两个上海人，就在异乡邳州的菜市场里聊起天来。
原来，她是邳州市商业局副局长，我学生王文的家长。她家住在青年路商业局宿舍，在我们运河中学西边，离得不远。
“刘老师走，到我家坐坐，认个门！”买好菜的她，竟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要我去她的家。盛情难却，就算作一次家访吧，我温顺地骑上自行车，跟在她的车后，来到了她的家。
“刘老师！”前来开门的正好是我学生王文。她见是老师，激动地叫了一声。我喜滋滋地被学生拉向她家的会客厅。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天下就是巧事多。有两个人正好从会客厅里出来，走在前面的一位与我碰面时，突然惊讶地说：
“刘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你认识我？”我疑惑地问道。
“我是你学生刘兆文，在邳州党校。我是来向王县长汇报工作的。”
“王县长？”我顿感惊讶，问道，“谁是王县长？”
“这就是王县长！”他指着身后的官员介绍说。
“我叫王长友。”王县长立刻走上前来，一边跟我握手，一边作自我介绍。
“噢，久闻大名，幸会幸会！”我握着王县长的手，激动地说了句客套话。
王县长知道我是他女儿的老师以后，让女儿请我进客厅就座。他送客回来，见女儿端给我的是一杯茶水，立刻说：“你老师来了，不能喝茶。喝咖啡！”一会儿，他女儿换来了一杯香气扑鼻的热咖啡。县长随即说：“请慢慢喝！”
啊，一县之长，大官呀，见了孩子的老师，竟然敬重三分。我激动得不行。
王文的妈妈也来到客厅，在我旁边陪坐。按照常规，我向学生家长汇报了王文在班里的学习情况和其他方面的表现，又听取了家长关于孩子在家表现的介绍和对老师的要求，我也提请家长配合老师共同培养孩子成才。随后又闲聊了一些有关南方人的话题。
菜场奇遇上海老乡加学生家长，家访碰面时任党校校长的学生，又出乎意料地巧见大官县太爷，高兴啊！我一仰脸，把一杯咖啡喝了个干净，没舍得浪费一点儿。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老师，”王县长认为我上门一定有事，就关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办吗？”
“噢，你不问，我没有想起了。你一问，我想起来了，真有一件愁事，找不到人帮忙呢！”我回答。
“坐下说，”县长请我重新坐下后问，“什么事？”
“我小儿子，叫刘学东，大学毕业分配到邳县粮食局，局长把他安排在下面徐塘粮管所，已经两年多了，调不上来。”我直言不讳地向县长说出了内心的忧愁。
坐在我旁边的王文妈妈用手向他老公一指，告诉我说：“那你找他！”
还没等我提出请求，王县长已经抓起茶几上的座机话筒，拨通电话之后向对方说：“徐塘所有个大学生叫刘学东是吧……已经下去两年多了对吧……他父母都是南方人，运河中学老师，对我们邳县的教育事业有贡献，应当给予照顾嘛！你把他调上来……有难度也调上来，没有难度也调上来，而且给他安排一个经济效益好的单位。就这样了。再见！”县长挂断电话后告诉我：“你回去等着吧！”
我十分感激，起身道谢，告辞而回。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钟，我出门办点小事。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见王文妈妈从西边过来。她竟然把我小儿子的调令送来了——神速啊！
（二）
好像是1999年春天吧，我已经退休。某天上午，我挎着菜篮子到李口菜市场买菜。一个摆地摊的中年男子跟前的一堆小青菜很亮眼。我停步细看，是塔地生长的小青菜，菜棵不太，但棵棵肥壮，叶子碧绿，十分喜人。于是蹲下去，把菜篮子往地上一放，指着菜堆赞美说：“这小青菜恁好的！”
坐在小板凳上卖菜的中年男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长在大堰上的，可好了！”说完又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立刻用两只手操起一大捧小青菜放入我的菜篮子，接着又是一大捧。操了两大捧小青菜之后，他又忙不迭地往我菜篮子里放了三条鲜嫩的黄瓜和三只紫莹莹的茄子。我喜得不行，咧开嘴直笑！当他还想把一只透嫰的青南瓜往我菜篮子里塞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用手阻挡说：
“唉，我还没有说买，你就直往我菜篮子里放！不要钱？你中奖啦？”
“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不值钱。”他解释说。
“那也得过一下称呀！”
“拿去吃吧！拿去吃吧！”
“我拿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多菜？”
“老师，我女儿作文不好，想送你家去，请你给辅导辅导！”
噢，原来他是我们运河中学高三学生徐娜的家长。他从女儿嘴里听说我每个星期天都在家里免费给学生辅导作文，对我仰慕已久，不知又怎么认识了我。今天在菜场巧遇，就抓住机会，用他最真诚最朴实的这种方式来求我。出于热爱学生的本能，我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并且乐意结交这位敦厚淳朴的农民朋友。
星期天到了。上午8点半，徐娜家长老徐送女儿来到了我家……
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曾经辅导过的徐娜，已经成为邳州市明德学校高三年级的数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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