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主的爱 发表于 2020-8-9 11:17:03

桓侯宫研究的开山之作 ——评《自贡桓侯宫》

文/蒋蓝

在自贡市中华路下坡与河坝平地相交处,有一座坐北朝南的临街耸立的古建筑,单坡式的砖石结构门楼,歇山顶、四重檐陡然壁立,飞檐而比翼,铁灰色的山墙把一种沉郁之力注入地面,就像一架打桩机那样突然停在半空,使得中华路那些临街的“串夹壁”铺面显得倾斜。山门上,灰雕的张飞像虎目圆睁,黑须侧竖,持矛而立,这就是集祠庙、戏曲、会馆建筑为一体的桓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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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贡一地庙宇众多,会馆鳞次栉比。清雍正年间(1723~1735年),自贡盐业逐渐发展起来,各类直接和间接从事盐业生产的工人,相继建立自己的行帮组织:烧盐工人组织了土地会、火神会、炎帝会;挑卤水工人组织华祝会;凿井工人组织四圣会;篾索工人组织巧圣会;自流井屠宰户则组织了屠沽行帮,各行会纷纷聚金修筑行会会馆,他们其实都是屠沽之辈,却留下了一批辉煌的建筑。本地人一般把这里叫张飞庙或张王庙。张飞随刘备攻吴时为部将刺死,后代帝王为宣扬忠义,追谥张飞为“恒侯”。在各地祭祀的庙宇甚多。宋代曾巩写阆中《桓侯庙记》,则谓“州之东有张侯之冢,至今千有余年,而庙祀不废。”(见民国《阆中县志》卷八“祠庙志”)可见民间为张飞建庙,在他死后不久即已开始。宫侧有“季汉神归天上去,江阳灵自阆中来”的金字对联,是颂扬蜀汉季神张飞(桃园结义张飞排行老三)死后有好去处,本地之灵乃从阆中而来。张飞曾从事屠宰,民间屠沽行帮为纪念他的“忠肝义胆”,祭奉为“始祖”,便纷纷兴宫建庙宇将其作为行帮组织在当地的一种标志和决议重大事项的会务中心。自贡桓侯宫就是清代乾隆年间由当地屠沽行帮募资修建的。

桓侯之“桓”字,值得一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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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古代,衙役于交通要道设立木柱一根,上安放横木,百姓谏言、诉冤可刻于横木之上,称为“桓木”。而古代谥法中: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意指最擅开疆拓土、威震敌国之人,始能以“桓”为谥。蜀汉五虎上将之中,得“桓侯”谥号者惟有张飞张翼德。

近日读到曹筝琪娜、曹念父女合著的《自贡桓侯宫:一座值得珍藏的艺术品》,甚为欣喜。两位美术家通过3年多艰苦走访与实地查勘,在比较研究、文化价值、建筑特征、艺术特点等方面,进行了摘索无遗、筚路褴褛的打捞,尤其是对清代会馆建筑、书法、雕塑、石刻所进行的艺术考古学,显示了精湛的专业功力,提出了许多富有启示意义的见解。此书在中国的张飞文化体系研究当中,无疑是一部开山力作。

我特别赞赏两位研究者那种深植民间的大地情怀:自贡桓侯宫的艺术取向是从民俗和宗教需求出发的,有比较明显的民间审美特征。在文化和艺术风格上,与西秦会馆、王爷庙这类盐商建筑有所区别。“忠勇”历来是普照民间的高光,桓侯宫自然成为忠义文化的发布平台,对此《自贡桓侯宫》收罗宏富,让人们看到了传说中的《刁斗铭》:“明代的杨慎在《丹铅总录》中记:‘涪陵有张飞《刁斗铭》,其文字甚工,飞所书也。张士环诗云:天下英雄只豫州,阿瞒不共戴天仇。山河割据三分国,宇宙威名丈八矛。江上祠堂严剑佩,人间刁斗见银钩。空余诸葛秦川表,左袒何人复为刘。’”研究者分析认为:“留下这样的对联,说明在自贡建设桓侯宫的目的就是弘扬‘忠君义勇’,赞扬张飞的‘文韬武略’,是对张飞精神的崇拜与传扬。对联内容表现的忠君义气与山门的整体艺术氛围,都是极具英雄气质的,符合张飞文化体系的审美特征,也符合来自民间的屠宰帮会的审美心理。”桓侯屹立,强力彰显了“自古英雄半屠沽”的民间价值取向。

在我看来,桓侯宫宛如“屠沽驵侩”阶层的一个堪以自慰的最高道德牌坊。既成为草莽市井之辈的价值楷模,也成为了皇权广被教化的一座民间武庙,让人们在游历之余感叹:历史不是这等“细人”规划的,但历史的确是由这些“细人”去具体执行。因而,他们的生与死,具备了历险的细节和汁液。

我不大相信那种如大词一般空降的“侠之大者”。既是侠义,就定有恩仇。我希望不要再用“暴力美学”之类来谈论古代的践义之举。如今坐而论道的诸多读书人,秉承去感情去中心去向度的“去势主义”原则,就像一副磨盘,去掉了所有的锋棱磨齿,做着纯学术的空转,而他们的中立姿态恰是无根之木,连墙头草的仰俯功能也没有,反衬出古人的狷介与耿直是多么金贵。我想,这恰恰是曹筝琪娜、曹念父女合著此书的一个价值尺度。

《自贡桓侯宫:一座值得珍藏的艺术品》,四川美术出版社202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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