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保老人”拐骗3岁女童获刑：村里边缘人，自称想养女防老，经鉴定无精神病
【版权声明】本文著作权归【红星深度】所有，今日头条已获得信息网络传播权独家授权，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面对法官提问时，宋贵（化名）的回答有些语无伦次，但能详述作案细节，以及动机：想把孩子抱回去养大防老。
2020年9月的一天，65岁的宋贵从四川阆中老家出发，坐车来到与阆中毗邻的南部县。在靠近嘉陵江边的一处广场上，他将一名在树下玩耍的3岁女童抱走，一路上，女童在他怀里哭闹不止……
后来，在距广场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宋贵被群众拦下并报警，女童随后被赶到现场的家人抱回，宋贵因涉嫌拐骗儿童罪被批捕。
今年2月25日，此案在四川南部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检方指控宋贵犯拐骗儿童罪，宋贵对检方指控的事实和罪名无异议。庭审前后持续40分钟左右，法院当庭宣判，以拐骗儿童罪判处宋贵有期徒刑1年4个月。
红星新闻记者走访了解到，宋贵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他曾辩称，自己抱走女孩是想将她养大防老，但没有人相信他有能力抚养一个孩子。在阆中老家村里，村民们都说他“脑子不好使”，社区居委会提供了他的残疾人证明：精神类，等级贰级。不过，在宋贵被抓获后，相关司法鉴定机构对其精神鉴定则显示：宋贵无精神病，边缘智力，在作案时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宋贵老家所在的社区居委会相关负责人也觉得他的这一行为反常，平常宋贵其实很胆小，见了生人都会躲起来。在案发那一天，“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都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把一个孩子养大？”
『案发』
老人广场上抱走3岁女童 当街被群众围住
在法庭上，宋贵面对法官提问，有时会变得语无伦次，但对案发经过却表述得较为清楚。
2020年9月23日下午3点左右，65岁的宋贵坐车来到南部县城，闲逛到靠近嘉陵江边的柳林广场，看到一名小女孩正在树下玩泥巴，身上有些脏。他给女孩拿了“馍馍”（方言，饼干），女孩吃完后又找他要。之后，宋贵将这名年仅3岁的女孩抱在怀里，快步往广场外跑。
“跑的方向记不清楚，途中经过了一家医院，女孩一直在怀里哭，一直挣扎……”宋贵后来向警方供述称，他在附近一个十字路口，被群众拦了下来。
一位目击者回忆，当天下午在东街一蛋糕店门口，看到街对面一老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在哭，怀疑是拐卖儿童，就与另一女子上前质问。小女孩说老人不是她爷爷，老人当时想跑，但被众人围住，随后报警。据女童家人向警方回忆，当时带着女孩在广场玩耍，后面发现孩子不见了，打听得知被一老大爷抱走，后在东街找回女孩。
网上至今能搜索到宋贵当天被围的图片，满头白发的他被围在人群里，有人抓着他的衣服防止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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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贵抱走孩子后被众人围住（图据网络）
当晚，四川南部县警方发布警情通报称：“接警后，民警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将涉嫌违法犯罪人员宋某（男，65岁，四川阆中人）依法带回公安机关调查。目前，小孩身体健康，并由家人接回照管。”
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警方经过梳理查询，发现宋贵以前没有犯罪记录，这次拐骗儿童，属于首次。
2020年9月24日，宋贵因涉嫌拐骗儿童被警方依法刑拘，一周后被批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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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后的警情通报（图据@南部公安）
『走访』
有“精神二级残疾”证 村里的边缘人
宋贵并不是南部县人，而是邻近的阆中市某村村民。2020年9月23日，案发当天，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村子的，他独自居住在政府扶贫修建的两间屋子里。
红星新闻记者调查了解到，过去10多年，宋贵曾住在自己兄弟的老屋里，其间又去当地养老院住了两三年，回来后老屋已经变成了危房，2018年政府给他修了现在的房子。
“我们给他修建了气灶，但他又在旁边垒了一个土灶。”阆中市柏垭镇高观社区支部书记姚德阳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宋贵行为怪异，村里人都知道他“脑子不好使”，不说话，常常游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姚德阳介绍，宋贵无儿无女，平时独自生活，系辖区一名五保户。他还向红星新闻记者提供了一份宋贵的残疾人证，显示为精神二级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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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贵在屋里自己垒了一个土灶
宋贵的二嫂文英（化名）也说，宋贵不与人交流，常常喃喃自语。平时花钱“没个数”，他的养老金和特困补助由她保管。没钱的时候，宋贵会到高观场镇上找她拿，但他每次都走小路来，说“大路上守着很多人，要抓他。”
“他经常出去流浪，在村里生活一段时间，然后又要跑出去一段时间。”文英表示，自己算是宋贵的监护人，但平时也对宋贵“管不过来”。
阆中柏垭镇一家养老院的杜姓管理人员证实，在养老院期间，宋贵也时常出走，有时候出去几天，有时候一两个月，出去后流浪乞讨，有时自己回来，有时是派出所民警送回来。该负责人也称宋贵有精神残疾，不与人交流，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有件事让村民们至今印象深刻。几年前，宋贵在村子里转了一大圈，逢人就说“到我那来吃酒”，不认识的村民也收到邀请，他还邀请了村干部姚德阳，说是要“摆几十桌”过生日。没有人当真，生日那天全村一个人也没去他家，倒是邻镇一个乡厨赶了过来。
“后来兄弟姊妹些商量还是给他过了一个生日。”文英说，宋贵一共有8个兄弟姐妹，他排行老六，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请客那次是他59岁生日时的事情，最后自家亲戚摆了两桌，给他买了两串火炮。
“他喜欢给人散烟，不开腔，突然递一支烟在你面前。”姚德阳说，有时候看起来他又希望与人交流，兜里常常揣一包便宜烟，见人就散。但没有人在意过他，也没人跟他“好好聊”，“谁会在意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呢。”
『判决』
司法鉴定无精神病 因拐骗儿童罪获刑
2月25日的庭审，没有人去参与旁听，包括宋贵的亲属，以及本案受害女孩的家属。
整个庭审过程前后持续了40分钟左右。在法庭上，当法官跟宋贵再次确认是否同意适用简易程序审理本案时，宋贵说没意见，“这回错了，二回就不给你们找麻烦，就改正”。
面对公诉机关指控的拐骗儿童罪，宋贵表示没有异议，自愿认罪认罚。宋贵说，他当时看到孩子身边没大人，没得婆婆爷爷，“就想把她抱回去养，她长大了可以伺候我，我准备带她去把馍馍买了之后，把她带上一起赶车回老家。”
在最后自行辩护阶段，宋贵称“从这过了（以后），就不给你们找麻烦了，不给你们找话说（麻烦）了，我承认了”。
宋贵被抓获后，相关司法鉴定机构对其进行司法鉴定，鉴定其无精神疾病，属于边缘智力，9月23日作案时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庭审结束后，法院当庭宣判，宋贵犯拐骗儿童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4个月。
法院认为，宋贵拐骗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人，使其脱离监护人，其行为构成拐骗儿童罪，宋贵到案后如实供述其犯罪事实，可以从轻处罚，其自愿认罪认罚，可从宽处理，被骗的儿童已被救回，可对宋贵酌情从宽处罚。宋贵在作案时年满65周岁，年龄较大，也可酌情对其从轻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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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现场（图据南部县人民法院）
本案承办法官任思璇告诉红星新闻记者，根据宋贵的自我辩护意见，当天是想将女孩抱回家自己抚养，这样可以让女孩长大后给他养老送终。他的这一行为让女孩脱离其监护人，其行为构成拐骗儿童罪，面对公诉机关的指控，宋贵认罪认罚，虽然社区居委会提供关于宋贵的精神残疾证明，但经过专业的司法鉴定机构对其鉴定，显示其没有精神疾病，属于边缘智力，在作案时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法院最后结合宋贵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和对社会的危害程度，以及认罪态度和悔罪表现，依法对宋贵判处有期徒刑1年4个月。
『疑云』
看到生人会躲起来，怎会突然想“抱养孩子”？
对于宋贵“抱养孩子”的说法，他的三哥宋春（化名）表示难以置信，“他连自己都养不活，靠吃五保，哪有能力养孩子？”
宋春在村里务农，他告诉红星新闻记者，自己之前从没听弟弟宋贵说过想“抱养孩子”。两兄弟即便房子隔得不远，但平时碰头“也没有话说”。宋春说，逢年过节会叫弟弟来家里一起吃饭，但“闷着来闷着去”，吃完饭就离席走了，也不管其他人吃完没有。
有村民分析说，在农村生活的人有“养儿养老”的想法，宋贵一生未婚，没有孩子，宋贵可能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真的老了，希望能收养一个孩子将其养大，今后为他养老送终，但他没意识到这是违法行为，“正常人都不会那样做（抱别人家的孩子），再说了他哪有能力去养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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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贵的家
村民们说，10多年前，宋贵曾带回一个“女朋友”，但年龄要比他大一二十岁，对方还带着一个孙子，宋贵为此曾被人闲话，这段感情后来不了了之。
作为宋贵的监护人，二嫂文英和他的交流相对要多一些，但这也仅限于一些必要的生活琐事。比如说，宋贵没有零花钱了、家里的米面油等生活用品用完了，他就来找文英。但话也不多，“拿钱给我”“没得粮了”……让文英有印象的是，宋贵有时候脾气暴躁，但对家里的孩子一直很好。
高观社区居委会副主任宋林也觉得宋贵“抱养孩子”的行为反常，他对宋贵很熟悉，这个人胆小，有时候看到村子里来了生人都会躲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都六十几岁的人了，还能把一个孩子养大？”宋林说，“他甚至连农活都不会干。”
红星新闻记者 王超 杨灵 摄影报道
编辑 于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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