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酒馆 | 欣颜涵涵：工地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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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颜涵涵，姓名邓刚，四川省仪陇县人。当代作家、诗人。曾任省报编辑、记者。现系银河悦读中文网金牌驻站作家，《国家诗人地理》签约诗人(作家)。在2002圆梦之旅全国征文大赛中荣获三等奖；2018德丰利达杯纪念改革开放40年及新诗百年现代诗歌征文赛中荣获三等奖；在第八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中荣获一等奖；在“盛世南充”主题文学创作全国征文大奖赛中荣获二等奖。作品散见于《辽宁青年》《小小说出版》《好故事》《齐鲁文学》《现代诗美学》《南充广播电视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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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孤
挺拔的高楼，像土地上隆起的乳房
我们是人世间的孤儿，为了续命
我们使劲地吮吸
工地轰鸣。像母亲，喂养时光、往事
以及兄弟姐妹。每一声，是叮咛，是唠叨
是母亲赐予我们的慈悲和美德
我们在脚手架上揣摩尘世的贪欲、欺骗
与陷阱。裸露的主体、浮尘、高耸的塔吊
每一处，都比某些人的内心干净
悬空的我们，进退两难
脚手架外，是悬崖，亦是人间
楼顶有风。我们始终要回到低处
如几只蚂蚁，孤绝地爬过泥尘
▎大 雁
在北方。花草树木落入虚幻和险境
所有的荒凉，再一次走在旧城的遗址上
遥远的不止是理想
生活中的号子，已化作雁鸣声声
被描述，被刻画，也被想象
满天的星辰，固守着关于羽毛的传说
洁白的，是雪。是芦苇丛。是梨花
是南北分界岭
你不愿提起更多的名字，只有飞翔
才能抵达久别的故乡
我的大雁呀，世间广阔
你的柔韧是骨子里的
我站在三十三楼的顶层，与你对视
试图说出苍白的预言与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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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的鸟
一只飞鸟困在了天空，而天空被
困在了鸟笼里。它在城市森林的高处
筑巢，听凭命运的驱使
而我们却无比轻松地说出它的苦难
毫无厌倦地反复描述与自己雷同的处境
有人会质疑，天空与鸟笼究竟有什么
内在的联系。我无法回答
这么多年来，我从没触摸到事物的本质
所以，我必须用辨证的方式来重新确认
一只鸟该对应的位置。它躺在一页纸上
从此，再没有人记起过它的模样
它已成为我诗歌中虚无的词藻
▎乡 愁
我理解背井离乡的苦衷
理解城市的角落里低矮的影子
天色渐暗。我们从暮色归来
疲惫的身子过于空洞
任由夜色打探厚薄与虚实
凛冽的北风不再是个抽象词
吹疼了思乡人的骨头
待月光拂过生根发芽的故乡
他们用一种方言劝慰另一种方言
用一壶酒灌醉另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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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月
八月，在那片被恒X开发的荒地
残花奇异地开着。空气里充斥着没有
得到救赎的忧伤。中X建设集团的工地
没有住宿区，没有食堂，也没有厕所
有的只是现实的人间烟火及磨难的觉悟
那些蓝帽子、红帽子、黄帽子各自对应
自己的行走方式。漫步的、蹒跚的
疾步如飞的各司其职。但我并没有看到
人们之间的那种互相尊重
这也是我早预料到的。有些人在利益面前
总会丧失本性的善良。低矮的我们如蚁
在原地落泪、流血，枕着自己的枯骨
孤独着、无奈着、奔跑着
卑微是可想而知的。人间的尘埃在我的
体内生长。暮色把影子归还给了自己的
身体，但没有归还一个完整的事物
太多无法掌控的，我们可以称它为命运
八月的某一天，中X建董事长陈某某
坠楼身亡，所有人都异常安静。我看见
无数黑色而浑浊的影子在崩塌、滑落
一个灵魂正归还于天地与万物
因此我必须敬畏：每一个人的生和死
每一个人的恶与卑微
▎信 仰
我对着诗歌谈着理想
诗歌对着我却说着工地
苍白的文字浸染成灰的颜色
禁锢于混凝土的叹息声中
我知道，诗人的荣耀与光环即将破灭
那又何妨。虚荣、浮名都该放下了
以平常心洞彻消失的事物
我只钟情于诗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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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 装
黑夜，我们卸下白天的伪装
真实的躯体，瘦弱
在各色人群中，丢失自己
与失眠的宿命对视
针尖大小的事物，膨胀起来
眼睛开始疼痛
此刻，我习惯用耳朵
猜估别人的身份
因为脚步声是另一张面孔
在时光里，我们皆是演员
每天都有陌生的角色闪过
也有熟悉的角色消失
整整一座城市都是舞台的投影
低头思想。端正自己的态度
时刻自我批评与反省
这样我们才会问心无愧
▎原 处
嚣世沉寂。一个没有归宿之人
开始探索不复存在的未来
有时失眠不是坏事，至少能听见
彷徨的心跳，庆幸自己还活着
夜很黑，即使有月光，夜还是夜
时间垒起一堵墙，让幻觉止步
我高举着目光，寻找丢失的灵魂
那些遗忘的往事开始醒目
时光把我放回原处，把我的
影子扶上墙
庭院空空荡荡，一张蛛网
静候多年，老屋再无新客造访
▎工地上的月亮
你有时从塔吊的长臂上升起，有时
从高耸的脚手架上升起
也有时，是从生活区杂乱的草丛里
月光在灰色的混凝土中游动，试图制造
密集的图案，来修正我们苦闷的仰望
视觉之上，我已找不到金灿灿的庄稼
找不到一坡果树，几只山羊
甚至找不到一块熟悉的石头
而今夜，你是从我们每一个人的
孤独里升起。我看见月光如水
正以另一种方式纷纷落下，湿了整个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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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师 MarinaWeishau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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