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县大桥豆瓣的前世今生——尘封的南部故人旧事(七)
胡云伯口述 刘松乔整理https://p26.toutiaoimg.com/large/pgc-image/9e672853a81d4af48483d1cd51d39fd1
我叫胡云伯,生于1949年,今年70岁。自小记事起,我们家无论是炒菜或是助餐下饭都离不开自家做的豆瓣,炒回锅肉,做豆瓣鱼更是离不开它,吃馒头蘸着豆瓣吃,那真是香得了不得。在南部县的地方土特产中,“大桥豆瓣”是个名优产品,已经声名远播。其实,它的源头就出自我们胡家,准确地说,应该叫“胡氏豆瓣”。现在我就来摆一摆这个龙门阵。
早在民国时代,阆(中)苍(溪)剑(阁)、西(充)南(部)盐(亭)数县就流传着一句民谣:“大桥的豆瓣保宁的醋,金鱼桥有根豇豆树”,可见那时我们家的豆瓣就非常有名了,我们住在大桥场上,所以外地叫它“大桥豆瓣”。我们这一带,虽然是穷乡僻壤,大旱不断,但历来就有做酸菜、盐菜、豆瓣酱的传统。豆瓣酱主要原材料是去皮剥瓣的胡豆、红辣椒、生姜、大蒜,农家地里都产得有,工艺也不是很复杂,所以,一般农家都做得有。但我家做的豆瓣不但色泽棕红,光亮抢眼,而且有一种与众不同的酱香味,开罈扑鼻,令人咋舌,垂涎欲滴。尝之:酱香浓郁,麻辣回甜,柔软化渣,咸淡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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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家做豆瓣,那就有好长的历史了。
我在《南部文史资料》第十七辑上看到介绍大桥镇的一篇文章,末尾一句中说:“土特产品有清道光年间传下的胡氏豆瓣,闻名川北。”这句话的根据是否出自《南部县志》,或是传说,不得而知。倒是《南部文史资料》第八辑上的《太监酱》一文(作者蹇跃堂),把我家豆瓣的起源讲清楚了。该文称:老君观王老道曾是清末皇宫里的御膳监,在一个太监处学得了制作豆瓣的手艺。辛亥革命后,他回到故乡,上山修道。大桥场“胡记酱园”主人胡绥之慕名造访,拜王为师,请到家里具体指导。日复一日,“胡记酱园”生产的豆瓣酱,载誉遐迩,畅销川东北。由于是太监传下来的皇宫技艺,当时人们风趣地叫它“太监酱”。也有资料记载说,民国初年,南部县知县林维干责成实业局向各乡征集土特产,去参加四川省农副土特产品展览会,全县66种地方土特产参展,大桥的胡氏豆瓣获奖,后来又送去重庆参展,再获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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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上资料或可推断,道光年间我家祖上已经开办“胡记酱园”了。主人应当是高祖胡道成或上辈,下代是启安、启富、启周、启荣四兄弟,是我的曾祖辈,祖父辈又是四弟兄:国福、国禄、国久、国忠。老大国福字绥之,是我的亲祖父,是他得了“太监酱”的真传,熟练地掌握了选材、配料、发酵、晒露等多道工艺的技艺,使得“胡氏豆瓣”名声响亮。爷爷去世早,我没见过。父辈三弟兄,我爸祥光为长,二叔祥和,幺爸祥年。父亲和二爸虽也参工外出了,但家属在大桥由婆婆带领着继续做豆瓣酱。我妈是苍溪县城的大家闺秀,从没干过活,土改才来大桥,不会做豆瓣。家里主要是靠婆婆和二妈撑持,没有男劳力,农活及做豆瓣都得请人。我在酱园里长大,耳濡目染,自然也掌握了诀窍。幺爸参军出去了,在外安家,与豆瓣绝缘。
公私合营后,政府不让私人做豆瓣了,由供销社统一经营,质量当然就差了一大截。而我们家每年还是悄悄做一点,自己食用和送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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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我的大儿子胡健在国家教委就职,带去豆瓣与同事佐饭,大家赞不绝口,问哪来的,听到它的历史,同事们七嘴八舌:你们家的人好笨啊!这么宝贵的无形资产为什么不利用呢?一句话提醒了他。他每月工资只三四百元,马上凑了一万元寄回,鼓励我们重操旧业。刚开始恢复生产,仍然用人工推石磨给胡豆退皮,功效很低。几年后改用机器退皮,现在买现成的胡豆瓣子了。这样我和二儿子一直坚持了下来,为保证质量,我们一直坚持手工操作,未进入机械化程序。受场地、人力、资金等的限制,年产量始终在10吨上下徘徊,规模一直没有扩大,还是停留于家庭作坊式。
爷爷书写的“福记酱园”招牌(见图)是我们酱园世家的传家宝,黑生漆打底,字迹镌刻镏金,爷爷把它传给了二叔。它历经百年,还能保存下来,纯属偶然。因为年久,断为两截,上截被做了搓衣板,刚好楼板破损缺了一块,下截招牌就用来嵌在那个缺口上了。历经多次政治运动、抄家、搬家,安然沉睡,有幸留存下来了。父亲去世时,我才6岁,二叔对我一直很好,他认为我忠厚老实,做事认真,靠得住。在我40多岁、酱园己经开张两三年的时候,他于病重之际,把这块匾牌传给了我,不久,就去世了。所以我家的酱园一直沿用老祖宗这个百年字号,注册商标是“胡福”,产品名称为“大桥豆瓣”。始终坚持不添加任何防腐剂、香料、色素等化学调料,保持古方传统,恪守祖训,真材实料,即使利薄,也要守住良心,讲求质量,让招牌不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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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年,二叔的儿子胡敏也注册了“新井”商标,开办名为“胡氏豆瓣”的酱园厂,他年轻,有开拓精神,广告意识强,规模和产量都超过我了,但也仍然是家庭作坊。看到祖传的技艺后继有人,我很欣慰。
平心而论,我们家的豆瓣还是基本保持了老字号的特色,口感不错,尤其是能直接下饭,挺受消费者欢迎。有老顾客说,色泽没有郫县豆瓣那么鲜红,下锅炒菜易粘锅,这都是客观事实,原因是工艺和材料不一样。我这些年也做了一些改进尝试,除加工传统豆瓣外,也融合郫县豆瓣和大桥豆瓣的特色,做了直接用于炒菜的和直接下饭(用熟油淹住,保存时间较长)的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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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对自已做的豆瓣总还有些不满意。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吃过我家豆瓣的大桥老人都说:“没有你婆婆做的豆瓣那么香了!”是的,必须得承认,首先是香味跟不上了。豆瓣的酱香,源自胡豆瓣的的发酵。它的香味远超郫县豆瓣,除了工艺和材料不尽相同,关键就是特讲究露晒。川菜中用豆瓣不是取其辣和麻,而是取其酱香,现在的豆瓣产量要上去,就没能露晒够时间。事实上,不露晒发酵一年以上,就没有舒服的酱香味儿,就像茅台的基酒,必须窖藏5年是一个道理。再则,婆婆那辈人做豆瓣的时候,对原材料、工艺、季节、气候都很讲究,产品都是散装,有远处的客人购买需带走,便用桐芭叶子或油纸包起来,也不会有稀汤汤流出。现在,还是因为追求数量,我们已经做不到了。第三,我坚持不加防腐剂,即使学“老干妈”加油浸泡也不能长期保质,而要延长保质期,就必须使用现代技术杀酶,潻加防腐剂,但这违背了我的绿色环保宗旨,不愿干。如何寻找一个平衡矛盾的有效办法,一直是我苦苦思索的问题。
我实事求是地讲问题、讲困惑,是希望祖传的豆瓣有改进,有发展。自己老了,力不从心,只有寄望于后生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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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桥豆瓣传承人:胡云伯 现年70岁,农民,住南部县大桥镇,曾任场镇居委会党支部书记(还有一个传承人胡敏,是其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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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松乔,四川省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南部县政协文史员,南部县历史文化研究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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