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8月15日,梓潼县仙娥乡圣天村。清晨,凄厉的警报声撕破了山乡梦一般的宁静,空气顿时显得紧张、压抑、神秘。村民们尾随着警车,潮水般地涌向半山腰的一溜瓦房。屋后浓荫掩映下的红苕窖被打开了,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令人窒息。当公安人员从窖中掏出两颗已经腐烂的人头和几十块残尸时,围观的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是啥时候发生的凶杀案？”
“陕西的汽车怎么也开来了？”
一、人和钱同时失踪
4月中旬的一天,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手提公文包,匆匆挤上了陕西武功去周至的客车。他眨巴着双眼:“应该换个地方碰碰运气。”半小时后,他出现在陕西省周至县中旺粮库粮油议价门市部办公室,自称是四川省南部县建新粮油议价公司采购员江文,是外出推销菜籽油的。门市部负责人刘作凯听了江文的报价,心里盘算:“大有赚头！”于是立即找来了粮库主任赵靠民,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当场拍板,签订了90吨菜籽油合同,并按对方要求,汇款22.3万元到成都工商银行盐市口营业部。次日,刘、赵携带信汇支票乐滋滋地跟着江文到四川看货。
几十天过去了,中旺粮库没收到一滴油,收到的却是署名赵靠民从成都发回的电报:“刘携巨款买亿票(即搞诈骗的“股票”)一套逃广州。”粮库领导看了电报,联想起刘平素的为人和表现,不觉疑窦顿起。即派人入川寻找刘、赵。
他们赶到四川省南部县,一查,南部根本没有建新粮油议价公司和江文其人。骗局！显然是个骗局。他们只得怏快而回。
二、蓉城受挫
案情报告到了西安市公安局。7月24日,市公安局立即组织了22人的专案组,由刑侦二处副处长张斌生任组长赴川调查。
7月28日,四川省公安厅、成都市公安局的领导听取了陕西专案组的介绍,并对案情进行了详尽分析。根据罪犯的衣着特征,称呼方式和谈吐内容等蛛丝马迹,以及初步了解的有关情况,确定了以成都市区为重点,以追汇款下落为线索,查找罪犯、寻刘、赵的侦破方案。成都市公安局从刑警大队抽调干警专门协助,并向各派出所通报了案情,部署查找刘、赵下落。四川省公安厅五处也指示各地刑侦部门要注意发现线索。顷刻间,成都市公安局印发的一份份寻人启事送到了各机关、单位、居民小组；市内的有关旅馆、银行、邮局不时出现公安人员的身影。
“5月5日他们取了4000元现款后,已将其余的分别转去了盐市口信用社和东城根街信用社。”成都市工商银行盐市口营业部的同志向专案人员提供。原来这里规定每次只能取4000元现金,信用社每次可取几万元。
“转到我们这里的钱已取走6.8万元。”东城根衔信用社的营业员反映。
“转到我们这里的钱已取了15万元走了。”盐市口信用社的同志说完又补充道:“啊,记起了,我们问过他们一次‘为啥每天都取几万？'第二天他们就把其余的钱转去了广汉县东南信用社。”经查广汉东南信用社的款也早就被人取走。
”“我们这里住过刘作凯、赵靠民,但与你们说的面貌特征不一样。其中有一个老头都有50多岁了。”成都红色旅馆的服务员主动上派出所反映。
在近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专案组在成都市公安局的配合下,获得和查清了不少情况:旅馆有刘、赵的登记,但特征不符,汇款被人以刘赵的名义取走,每次取钱都有一个年约50多岁的老头,电报底稿不是赵靠民的笔迹。然而刘、赵在哪里？钱是谁人所取？
案件侦破陷入了僵局。专案人员的情绪产生了波动,有人主张打道回府,先发通缉；有的对既定侦察方向产生了怀疑。望着大家熬红的双眼,高耸的颧骨,专案组领导心疼极了!是啊,入川10多天了,水土不服,许多同志带病工作。地理环境不熟,走了许多冤枉路,口音不对,半天难于问清一个问题。要不是四川的大力支持,要做到现在这一步也不容易,难怪同志呐。下一步棋怎么走？大家都沉浸在苦苦地思索之中！
三、初露端倪
8月4日晚,专案组收到了西安市公安局打来的长途电话:武功、周至两县公安机关在调查中发现了刘金林从绵阳市粮食局招待所发往武功县粮食局招待所江文收的电报,发现了江文从周至县邮局发往绵阳市粮食局招待所刘金林、绵阳市潼绵旅馆三店郭庭坤收的数封电报。
是烟幕,还是佳音？一定要查个究竟,于是专案组连夜驱车直奔绵阳。
8月5日,绵阳市公安局。市局刑警大队和市中区公安分局的领导详细听了陕西专案组的案情介绍,明确表示:“陕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既然罪犯在绵阳现身,就不能让他从绵阳溜走。"当即从市局刑警队抽调干警加入专案组,并布置城区各派出所开展调查访问,同时对情况联络、交通工具、各区、县的配合也一一作了安排部署。
市粮食局招待所反映:“我社住过刘金林,登记的是丰谷人,50来岁,干瘦瘦的。”
潼绵三店称:住过一个人称郭大爷的人,自称是蓬溪县五星乡人。50多岁,说是做了一笔大生意,几天前离店。
城郊一分店说:有何志德住过,江油县八一乡人,50多岁,背有些驼,经常很晚归店。
参战干警下丰谷,到蓬溪,去江油,行程千余里,冒酷暑,顶烈日,风餐露宿。线索源源不断地反映出来,却又一件件被否定。
干警们毫不气馁,挖掘着思维的金库,展开了联想的翅膀。严密的逻辑推理给大家划出了一个等式:刘金林、郭庭坤、何志德=假冒赵靠民取款、住店人之一的那个50多岁、干瘦、驼背的老头。“破案的关键就是要找到这个四处出现的幽灵,难道他会土遁不成？”大家暗暗下了决心:“纵是大海捞针,也要弄个水落石出。”
再一次全市范围内公秘结合、扫雷式的摸底排队工作开始了。地处重点地区的市中区公安分局的城北、城西、城厢派出所领导带头,全力以赴硬是把辖区内的招待所、旅馆查了个遍。短短几天,市中区分局出动警力200人次,动用治安积极分子300人次左右。所有的旅店、个体户、私房租住者都纳入了侦察视线。到处都有热心的群众,到处都有警惕的眼睛。
一天早上,市中区潼绵二店常住旅客毕某气喘吁吁地跑到派出所报告：“我认识的郭大爷与你们说的人面貌特征相似。”进一步座谈中,旅馆服务员又反映：“有一次郭大爷引来的客人在旅馆跟别人吵架,还到派出所解决过。”经城北派出所核查,吵架人叫郭庭洞,射洪人。
立即派人去射洪,找到了郭庭洞,但不是他。郭庭洞说他哥哥叫郭庭坤,早已迁安县黄土乡。赶到安县,当地干部群众反映：几天前郭庭坤回来过,硬壳壳皮箱里码着厚厚的票子,根本不像原来的邋遢样,第二天一大早就与女儿一起到河南南阳去了。”
在南阳市公安局的审讯室内,一个50多岁的老头,竭力想伸直驼着的背,干瘦的身子微微有些晃动,两只小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你们要找的郭庭坤就是我。”
“还用过什么名字？
“没有了。”
“刘金林是谁？何志德又是谁？”侦察员单刀直入。
郭庭坤一惊,有点坐不住了：“我…我用过这…这两个名字。”
“你们把刘作凯、赵靠民弄到哪里去了？”专案人员厉声追问。
望着公安人员严肃的脸,郭庭坤感到事情已经败露,声音有些发颤：“我只到成都帮取了点款,这个事不是我一个人干的。”
一张无形的法网悄悄在绵阳、江油、梓潼等地撒开。8月14日前后,梓潼县仙姚乡的肖映钊、肖映来两兄弟、江油县城关的肖东平等5名罪犯全部落网。在政策、法律的强大威力震慑下,铁的事实和大量的证据迫使他们交代了全部作案过程。
四、魂断发财梦
穷凶极恶,令人发指啊！听完罪犯的交代,侦察员的眼前形象地幻化出一个发财梦的产生、膨胀和破灭。
望着自己承包的工艺美术服务部无人问津,肖映钊感到做生意太难了,短短几个月就亏损了几千元。
“哥,我们到处找你。”弟弟肖映来带着个瘦高个子进来：“这是我的朋友肖东平,刚刚解除劳动教养,想找你想点办法。”
缺钱,想钱,三人共同的苦衷,怎样搞大钱自然成了主要话题:偷,不会；抢,太冒险；骗,倒是个极易得手的途径！尽管不时宣传经济犯罪被绳之以法的案例,但他们不信,认为被逮着的都是呆猪。
“老弟,你不是会雕章刻字吗？”肖东平问肖映钊。
肖映钊被提醒了,凭着自己的祖传技艺,跑到很远的外地去整钱,不就天衣无缝了吗。这时他想起了郭庭坤：“此事要成功,必须要郭大爷当参谋。”
密谋的结果是,肖映钊化名江文外出寻找机会行骗,郭庭坤化名刘金林住进市粮食局招待所配合,肖东平、肖映来随机应变。
“刘作凯、赵靠民来四川看货,打乱了他们原来的计划。金钱的魅力,无毒不丈夫的生活信条促使肖映钊决定害命图财。途中,他给郭庭坤发电报要求紧急召唤肖东平、肖映来赶到绵阳“接客”。老谋深算的郭庭坤自告奋勇去成都等候。于是,肖东平冒充刘经理、肖映来扮着业务员小李,布下了陷阱。
4月30日,237次列车驶进了绵阳站。“刘经理”在人丛中伸出双手:“欢迎,一路辛苦。”
江文趋前介绍：“这是我们刘经理和业务员小李。”
寒喧几句后,刘作凯立即转入了正题:“刘经理,我们去看看货吧。”
刘经理拍着刘、赵的肩：“二位放心,我们生意人最讲信誉,千里迢迢把你们请来还会骗你们不成？明天是五一节,不上班,看不成货,我请大家去我家做客,玩一玩再去成都看货怎么样？”
“刘经理是一片诚心,走嘛！”江文和小李也热情相邀。
刘作凯、赵靠民见刘说得真诚,便不再坚持,欣然前往“刘经理”家做客。一路上古柏森森,翠竹簇簇,乍到南方的刘、赵被翠云廊的美景陶醉了,一到“刘经理”家就四处游玩。肖映钊、肖映来、肖东平3人则趁机再次商定了害死西安来客的具体办法。
刘作凯、赵靠民被盛情招待弄得飘飘然,殊不知酒里已溶进了大剂量的安眠药,当晚,刘、赵上吐下泻折腾到半夜才睡。
5月3日凌晨,天色暗淡,几颗残星还滞留在天边。突然,3个黑影窜进刘作凯、赵靠民的睡房,随着两声揪心的惨叫,一切又复归于平静。碎尸、煮尸、匿尸,“三肖”赶在天亮前封好苕窖,又急匆匆挤上去成都的汽车。在成都,“三肖”同郭庭坤以各种借口取出西安信汇的21.3万元巨款(尚余少数尾款)后分赃,接着,他们又以赵靠民的名义发假电报迷惑周至县中旺粮库。
正当他们在杯觥交错中互相庆贺,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本文开篇的情景一一美梦彻底破灭,面临灭顶之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