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罪恶！1992年南充市“4·6”特大绑架拐卖儿童案侦破始末

四川南充市幅员辽阔，山青水秀，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最闻名天下的丝绸之乡。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人民生活富裕，社会安定，民风淳朴。然而，1992年至1994年这3年间，在这片神秘而古老的红土地上，绑架拐卖儿童的犯罪活动却空前猖獗，一个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孩子神秘失踪，如阴云密布，抑郁着700万父老乡亲的心。
1992年4月6日上午，在原南充县(现为高坪区)青居镇河西乡5村4社妇女刘月清家，群众发现一名来历不明的小男孩，年约4岁，孩子自称何涛，“是阿姨给我买馍馍，打针针带来的”。小孩睡草堆，被蚊虫叮咬得浑身是伤，十分可怜。公安干警接到群众报告后，立即前往，将孩子抱到青居派出所，并电话向县公安局领导作了汇报。



经刑警队快速侦破此案，何涛失踪之谜被揭开。4岁半的小河涛，系西充县义兴镇农民何明裕的独生子。
经公安干警突审犯有窝藏被拐儿童罪的老妪刘月清，她如实供述说：1992年3月31日晚，其弟刘月明与樊光文、弋碧华3人将何涛从西充县义兴镇录像放映室盗走后，带到她家窝藏，她还供述，1991年冬，樊帼英将一3岁多的小男孩背来她家窝藏；1992年腊月二十九，她的二女婿彭王强又从刘月明家背来一个4岁多的小男孩交她窝藏。后来，这两个小孩在她家窝藏一段时间后，均由她弟弟刘月明转运走。
公安机关由此断定：刘月明、樊光文、弋碧华、樊帼英、刘月清是拐卖、窝藏儿童何涛的犯罪团伙成员。
何涛被拐骗一案获得侦破的消息传出后，四川、贵州两省十多个县的40多名失踪儿童家长，纷纷前来南充县公安局辨认孩子，当他们的愿望又一次落空后，呈现在公安干警眼前的是一幕幕呼唤失踪孩子，渴盼骨肉团聚的悲惨情景。
南充市嘉陵区文峰乡残疾人任义，历尽艰辛终于娶妻得子。孩子突然失踪后，他整日疯疯癫癫，于是提着铜锣在南充市大街小巷通宵寻找，他敲一声锣便凄凉地呼一声“儿呀，你回来吧！爸爸想你呀！”这一幕幕凄惨情景，催人泪下。



南充市东观镇独生子韩龙失踪后，70高龄的外祖母步行到邻近3县市，寻找外孙达半年之久，多次昏倒在烈日下，马路边。当她听说一些人贩子把孩子运往广东卖掉的消息后，她执意步行去广东找外孙，想以她的行动来感化人贩子们停止作恶，还回外孙。
岳池县儿童尹斌在南充市仪风街失踪后，其祖母来到南亢县公安局刑警队，声嘶力竭向干警们哭诉道：“斌斌没了，我们全家的眼泪已流干了啊！”
南充市区儿童卢冲被拐卖后，其母气得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她盼子心切，用衣服扎成布娃娃，每天放在枕边与之痴痴相伴同眠。
儿童曾传龙系三代单传，他失踪一年后，其身为退休教师的爷爷气成了满头白发，老人病入膏肓之际，让家人搀扶着来到公安局，见到刑警队员们，他泪如泉涌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呀！不找回孙子我死不瞑目啊！”
王错、何锐、杨令等10多个儿童失踪后，亲戚朋友组成上百人奔重庆、成都、广安、绵阳、渠县等火车站拦截、寻找。当听到失踪儿童被挖肝掏心的谣传时，孩子们的亲人沿嘉陵江两岸，寻遍了荒苇丛、岩洞和沟壑，而疲惫的苦心奔波，换来的仍是失散亲人的绝望和凄楚，仍是企盼骨肉团聚的遥远的呼唤……



公安机关决定：要找到失踪儿童的下落并把他们解救回来，就必须首先要抓捕这些犯罪分子，锄掉他们的“狼窝”。
于是，一个个缉捕方案，一道道巨形法网，很快在川北辖区十多个县撒开，摧毁全国特大绑架、拐卖儿童犯罪团伙的战幕，就此拉开。
数十名儿童相继失踪，一条条有关案情的重要线索，一个个重要的情况都集中反映在弋碧华、樊光文、樊光斌等人身上。警方分析判断，这一系列绑架、拐卖儿童案，均系樊氏家族成员为首组成的特大犯罪团伙所为。当务之急，是首先抓捕樊光文、樊光斌、樊帼英、弋碧华、阳玉华等7兄妹妯娌及女婿，以获取证据，推动侦查工作向纵深发展。
4月11日晚，春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为防止打草惊蛇，南充县公安局刑警队侦查员杨忠义单枪匹马走进了天宫山，他的任务是在山中潜伏一夜监视樊光文等罪犯的踪影。杨忠义身材高大，膀阔腰圆，他在历次侦破急难险重的大要案的战斗中屡建奇功，战友们称他为“杨大侠”。
“杨大侠”，在雨夜里守候近10个小时了，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可谓饥寒交迫。清晨5时许，透过寒雾，樊家后门有微弱的手电光在晃动，于是他握着手枪踢开房门冲了进去。他借着手电搜遍室内，只发现樊光文、弋碧华睡的被窝里还是热乎乎的。“好一对男女，你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虽未抓到人，杨忠义却查获了一只大皮箱，里面有1万元现金，30余件儿童旧衣服、鞋帽，一个己录着十多名被拐儿童姓名、地址及被拐时间的小本子；有罪犯给孩子用来注射的盐酸氯丙嗪麻醉药、注射器；还有罪犯为孤注一掷、狗急跳墙准备用的雷管、导火索等。
清晨，杨忠义踏着十多里泥泞山路，把这只40公斤重的硕大皮箱扛下山时，累得一头昏倒在地。
皮箱里的物品是铁的证据，当天上午，警方闪电出击，一举捕获5名案犯。



中午时分，天宫山村来了两个修电视和补皮鞋的工匠。他俩技术精湛，服务热情周到，一边干活，还一边同村民闲聊。就在一名年轻妖艳妇女慌慌张张往自家后门窜时，这两工匠突然扔掉手中的工具，一个掏出手枪，一个取出手铐猛扑上去，把她铐了个结结实实。
两名工匠不是别人，而是两名公安侦查员。被抓获的女人是樊帼英。
4月28日，案侦组获悉樊光文、弋碧华、刘月明等3人在巨石乡另一案犯彭王强家躲藏的情况后，南充县公安局的领导者们立即调集大批警力，并在当地群众的配合下，迅速形成了100多平方公里的警民包围圈。一场地毯式的搜查、追捕开始了。
当晚7时，当狡猾的弋碧华在荒野里鬼鬼崇崇地出现时，守候已久的干警猛扑上去，将其按倒在地戴上了手铐。这个久捕未果的“母老虎”终于落入法网。
29日凌晨，刘月明在其家中猪圈的柴禾堆里，被我公安捕获。浑身是柴禾草屑的刘月明，狼狈地瘫成一团。



樊光文、樊光斌、阳玉华这3个罪恶累累的犯罪分子虽经公安、武警官兵10多次大规模围捕，但一次次都扑了空。根据多方线索分析，张家伟坚信这3个罪犯已逃往攀枝花市躲藏，他和战友杨仕长请战表示：我俩自费前往抓捕3名案犯，如果抓不回来，不要局里报销一分一文办案费。
5月6日晚，美丽的攀枝花市华灯初上，人流如织。当逃窜至此的樊光文与弟樊光斌、阳玉华夫妇正在酒家狂饮时，一高一矮两个着便装的汉子，举着手枪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准动，我们是警察！”
此时这3个案犯最清楚他们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当然不肯束手就擒。3条恶狼露出他们的本性，操起啤酒瓶和杯盘碗碟砸来，并掀翻桌子企图夺路逃窜。杨仕长一跃而起将樊光文扑倒在地，身高一米八、体格强壮的张家伟口叼手枪，一双大王死死钳住了樊光斌、阳玉华。
几分钟精彩的激烈打斗，两副手铐牢牢锁住了三双魔爪。
以樊光文、弋碧华为首的犯罪团伙心如蛇蝎，具有豺狼一样的凶残本性。他们集绑架、拐骗、窝藏、转运、贩卖为一体，疯狂残害儿童，如虎狼般凶残地吞噬着一个个幼小的灵魂，其罪恶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1991年1月6日，弋碧华、阳玉华、樊光伟窜到南充市五星花园，将一名年轻少妇抱在手中的3岁幼子任文鹏骗走后，带往广东省潮阳县两英镇，以2500元卖给在此做生意的王德伦、蒋桂清二人。随后，王、蒋二人将这小孩转卖给山东省广饶县一农民为子，获款4500元。
1991年7月16日，弋碧华、樊光伟将本镇妇女金玉华4个月的幼儿陈春春盗走后，带去河南省封丘县卖掉，获赃款1700元。
1991年11月27日，弋碧华、刘月明在本县金宝乡场镇上，将农民任德强3岁之子任军拐骗回家后，带往山东省垦利县卖给一农民为子，获赃款3000元。
1992年2月29日，弋碧华、刘月明窜到本县李家镇，将农民唐世龙5岁儿子唐刚拐骗走，带到河北省无极县大城乡，卖给一农民为子，获赃款3300元。



南充县曲水镇农民张行乎和妻子蔡良碧没有生育能力，抱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两岁幼儿张林为子，这三口之家日子过得温馨甜蜜，可谁也末料到灾难会降到这个幸福之家。1989年2月1日，弋碧华、杨永明采取绑架、威胁、拐骗相结合的罪恶手段，将蔡良碧母子挟持到河北省，以2450元的价格蒋蔡卖给安国县一农民为妻；将儿子张林以3000元的价格卖给无极县一农民为子。一家三口妻离子散，天各一方。张行平思念妻儿，变卖了耕牛、生猪和值钱的家产，寻遍方圆10多个县，但最终仍是空手而归，一气之下，患了精神分裂症。
1991年10月19日，弋碧华、刘月明、樊光金窜到南充市西市市场，将生意人刘大中6岁女儿刘均、4岁的儿子刘强同时拐走。尔后，犯罪分子感到女孩刘均不好贩卖，便趁黑夜之机将她丢弃在荒野里，次日清晨被邮递员发现后送到公安机关。而4岁的刘强，则被贩卖到广东省潮阳县峡山镇。
这伙犯罪分子为达到他们罪恶的目的，总是以各种借口，如“家乡遭水灾，生活困难”，“丈夫患重病，急需用钱”，给孩子穿得破破烂烂，声泪俱下欺骗买方，并与外省人贩子相互勾结，被拐儿童一次又一次被转卖，卖价一翻再翻。
1992年1月26日，弋碧华、刘月明在南充市政府街将4岁儿童卢冲拐走后，假借超生孩子交不起计划生育罚款为幌子，以1500元的价格卖给广东省潮阳县仙城镇梅经乡郭秀华、张文和家，郭、张又以7000元的高价，转卖给普宁占龙镇农民陈大有为子。
为达到拐骗、贩运儿童作案速战速决之目的，他们不惜本钱，带着被拐孩子乘飞机前往外省贩卖脱手。甚至狗胆包天，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母亲怀抱的婴儿。



1991年7月16日，弋碧华、樊光伟窜至本县汉塘乡场镇口，看到一少妇抱在怀中刚满4个月的男婴长得特别可爱，弋、樊二犯抢起婴儿便跑，孩子的母亲撕心裂肺哭喊着猛追，可这两个穷凶极恶的狂徒头也不回地瞬间消失在山丘里。事后，他们乘飞机把孩子卖到广东省农村。
在樊氏家庭成员中，樊光文参与拐卖儿童9人次；樊光斌拐卖6人次；阳玉华拐卖11人次；刘月明拐卖15人次；弋碧华参与拐卖妇女、儿童18人次。参与这个特大犯罪团伙作案的有四川、广东、河北、河南、贵州的违法犯罪分子多达60余人。他们先后拐骗、贩卖35名儿童、4名妇女，获赃款12万多元。
根据公安机关艰苦卓绝的侦查和审讯30多名罪犯团伙成员获悉：被拐卖的35名儿童中，有10名被卖往广东，9名在山东，3名在河北，1名在河南，5名已被警方解救回家，还有9名可能在湖北、贵外等地。
绝大部分儿童有了下落，工作的重点也由捕审案犯转入解救儿童上来。
1992年9月27日夜，中原大地，河北无极县的茫茫盐碱滩上。旁沱大雨不停地下首，受到怂恿的上千农民围住了一辆准备开走的警车，还有5名四川来的公安干警，他们不准将被拐卖的5岁儿童杨令带走，并朝警车砸石块、稀泥。实在无法，5名干警冒险冲进人群，把杨令抢上警车后风驰电掣向当地派出所开去。可上百的人群穷追不舍，冲进派出所吵闹5个小时后，又把孩子抢了回去，干警们被围攻辱骂一天一夜。
次日，还是无极县公安局搬来重兵，才再次把孩子解救出来。



广东潮阳县某村庄。在解救两岁半的儿童袁小平时，干警们同样遭到当地村民的围攻，不准带走孩子，不准警车开走。就在干警强行抱走孩子时，一名农妇发疯似地扑上来抓住一名干警的右臂掹咬一口，几个深深的牙齿印立即渗出殷红的鲜血。
如果说对无知、不懂法的收买儿童的户主及村民的粗暴阻挠、漫骂、殴打和围攻，公安干警能最大限度地忍耐的话，那么他们在解救工作中面对那一幕幕感情纠葛场面，干警则实在无法忍受。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山东省农村的农家小院里，被拐卖到此的5岁儿童唐刚，正在和小明友们游戏打闹，3个着便装的警察走进了院里，并高声喊到：“唐刚，刚刚！”
突然见到3个陌生人，孩子吓得一跳，坐在地上拼命地哭叫道：“我不跟你们去，不跟你们去！”
他整整哭闹了半个多钟头，直到干警们给他讲明“我们是公安局的，叔叔阿姨来接你回四川老家”，并从提包里露出警服、国徽，道出他爸爸、妈妈名字时这才罢休，难怪呀！孩子经过5个人贩子转手，最终以6500元的价格卖到这里。
事后，在返川的火车上，当干警们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那么怕我们呢？”
小刚刚如实说：“我怕像上次那些人蒙住我的眼睛，又把我卖了！”



四川蓬溪县城70多岁的退休职工曾老汉，他的5个儿媳中有4个生下的是女孩．只有幺儿媳生的是男孩，为此他给这唯一的男孙孙取名叫曾传龙。1992年春，樊光文、阳玉华等犯罪分子把5岁的曾传龙拐走后，以9100元的高价卖到广东潮阳县峡山镇一“大富”人家为子，并花5万元为其买下城镇户口。
就在干警前往解救时，买主全家亲朋好友无论如何不准将孩子带走，他们表示要出10万元补偿，请干警转交给孩子亲生父母，以实现他们收养孩子的心愿。
干警们一边反复向其宣讲政策、法律，一边流着泪如实说：“小传龙失踪后，他的爷爷已被气瘫痪在病床上一年多了，不行啊！我们一定要把他领回去。”
迫不得已，这些懂理知法的买方家人，只好同意干警把孩子带走，并给孩子购买了几套数千元的儿童时装和一笔“感情费”。
可半年不到，因思念孩子心切，这“养父”和幺妹、姨娘从广东乘飞机到重庆，再包乘出租车连夜赶来曾传龙家。当看到小传龙回家不吃饭而面黄肌瘦的情景，“养父”便一头昏倒在地……
为了这桩大案的侦破，为了这些失踪的孩子，南充县公安局历经3年的艰辛奋战，转战8省，行程二万五千里，出动警力达3000多人次，投入办案经费10余万元，仅烧掉的汽油就有5吨，形成案侦材料20卷、4200页，共210万字。
1992年8月1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副部长听取案情汇报后，他激动地欣然挥笔批示：对南充县公安局及有功人员应子表彰奖励。即刻，公安部下拨奖励费3万元。



这起发生在川北南充市、震惊全国的特大绑架、拐卖儿童案是以樊氏家族成员为首的64名违法犯罪分子结成的团伙。时年64岁的樊正英老汉，和老伴苦苦把5个儿女拉扯大，并使他们都已生儿育女，建起了自己的小家庭。可令樊老汉死不瞑目的是，他的5个儿女中，有4个参与了绑架、拐卖儿童的犯罪活动，其中，大儿樊光文、二儿樊光斌、大儿媳弋碧华、二儿媳阳玉华、女婿刘月明共5人被依法处决，女儿樊帼英被判重刑投入了监狱，三儿樊光伟几年后也落入法网。
1994年8月31日上午，随着一阵清脆的枪声，樊光文、弋碧华等5具罪恶的躯体倒在嘉陵江畔的猫儿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