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之夜，

高一的时候没有分文理班，当时我们嘉陵中学89届高中1班只能算是一个临时架构，同学们对于将来到底是学文科或理科，其实也没有想明白。真正要选择高考报读文科或理科，还得要等到读高二分班之后。

我说过我一向以理工男自诩，文科方面的课程学得很一般，比如历史、地理和政治等课程，我主要靠死记硬背。不感兴趣的课程学起来非常枯燥，但我有自己的办法，反正每天要记的知识点必须背完才睡觉，这就是一个习惯而已，不用管是不是囫囵吞枣，只要能背下来就了事，遇到考试再突击一下，也不至于考得很拉胯，总之成绩也还过得去，但要说真学到什么东西，倒也是一头雾水。

因此当何苗苗和我谈时事政治，告诉我“一夜暴富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这个时候，我才第一次有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体会，感觉以前的书都算白读了，要想和她联络联络感情都找不到共同语言。不过要说苗苗是怎样闯进了我们几个坏男孩的生活圈子，又怎样成为了我的红颜知己，那还得先从另一件事情谈起，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是在建国40周年国庆节后的一个晚自习，刚上课不久，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然后是全县范围的大停电，我们教室里顿时也漆黑一片，原本安静的环境逐渐躁动起来，同学们开始窃窃私语，随着一阵阵电闪雷鸣，场面也开始变得有些混乱。

就算是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在雷雨之夜遭遇停电的经历，因此也会有应对经验，比如要呆在屋子里避免雷击，要拉开电闸避免发生火灾，当然，在确定不会把房子点燃的前提下点亮蜡烛，也不是不可以的。那时候停电是常态，蜡烛也是常备的应急照明物品。

但是一群的高中生突然陷入了黑暗状态之时，多数人肯定还是有些紧张。教室里也没有蜡烛，就算有的话，黑乎乎的时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当时同学们下意识的想起了班主任，我听见有好几个同学都在叫汪老师，但我猜如果不发生突发情况，他们巴不得所有老师都不在才好。

不过这时候想起找老师也是白搭，我们的汪老师基本上从来不会管我们上晚自习的事情。嘉陵中学不像我读初中的江南中学，这是全县最好的重点中学，这个学校集合了全县最优秀的高中生，学习的自觉性当然要比一般学校强很多。汪老师从开学第一天起，就要求我们要学会适应环境，要学会独立解决问题。其他班级情况也差不多，因为这是我们学校的办学宗旨之一。

虽然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但总体上来说还是秩序井然，起码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离开座位随意走动，也没有谁大声喧哗，毕竟教室外面风高雨急，响雷一个接一个，这时候要想出风头的人脑子一定进水了。

我那时迷上了我的同桌吴湘月，她是我们班的文艺委员，样子长得小鸟依人，白皙的皮肤软滑透红，嫩嫩的像剥了皮的熟鸡蛋，细细一看还真有点像王祖贤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赏心悦目的感觉，反正我就认为她美若天仙，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我听说她会弹钢琴，理想是报考渝州音乐学院做一名钢琴家。然而她也对我说过，她家的条件并不算好，她父母都是工薪族，买不起钢琴，就算到文化馆学习钢琴课的学费，都是她父母省吃俭用节约出来的。

好在我和钱万三同学的关系非常铁，这家伙家里财大气粗，嘉陵县最豪华的一家民营星级酒店就是他家开的，这个酒店位于县城中心位置的繁华路段，典型的欧式风格，有员工50多人，是全县的纳税大户。这个酒店里有一间上档次的歌舞厅，当然也就不乏有钢琴之类的种种音乐器材，不过这些东西摆在钱万三家里都是充门面的，他老爸钱四毛的书房里甚至还有一整柜只有封皮的世界名著。嘉陵县只是一个贫困的西部小城，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培养出来良好的音乐氛围，会弹钢琴的真还找不出几个人。

吴湘月当然知道我和钱万三关系非同一般，在文化馆学弹钢琴结束培训后，就约我带她去钱万三家的歌舞厅练练手，一来二往，我和她的关系也就热络起来了。

虽然我从未向吴湘月表白，说我很喜欢她，但是心里还是把她当做红颜知己，总之会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支持她保护她的冲动。我们彼此相处得还不错，我觉得她也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她会和我谈些她自己的私事，比如她家里的困难情况，又比如她的人生理想，我猜如果关系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她也不会和一个异性同学谈这些事情。

“天啦！康明思兄弟，你确定你爱上了吴湘月？”我的哥们杨粤听我说起和吴湘月的交往经过后，提醒我说，“那你为什么把她带到钱万三家里，就算你不怕吴湘月会见异思迁，也无法保证钱万三这个大色狼不会横刀夺爱。”

这个我倒不用担心，俗话说朋友不可欺，何况我们三人还是异姓兄弟，我对钱万三倒真是没有什么防备之心，这种自信来源于直觉，因为我心知钱万三和杨粤对何苗苗的兴趣肯定要大于吴湘月，再说要没有钱万三为我提供的钢琴，估计吴湘月也不会搭理我。

想起平时晚自习下课后，吴湘月都是约好和几个女同学一起，骑自行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们还真没有什么机会单独相处，在上课期间，我们自然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秀恩爱。这个突然停电的晚自习，我觉得倒是为我们创造出了彼此敞开心扉的天赐良机，至少有我陪在吴湘月的身边，她应该会有安全感，只是我们周围充斥着两眼一抹黑的一众同学，这时候打情骂俏显然不合时宜，我们也只能保持些距离。

即便如此，在多数同学惊恐不安的环境下，我和吴湘月的相互淡定也并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不到十分钟，学校值班领导和值班老师们就逐层逐屋地巡查到了我们的教室来了，领头的还是我姨妈刘老师，他们对突发情况还是有预案的。这时候教室里也渐渐安静了些，大家都在等着老师们说些什么。

老师们晃着手电，检查了一下班级的纪律状况，“高一1班的正副两个班长到学校总务处领蜡烛去，要注意安全！”一个老师向我们班发出指示，然后又随着其他老师去巡查下一个班级。

高一1班的班长那不就是是何苗苗吗？

在一个闪电的间隙，我看见坐我前面几排的苗苗从自己的座位站起身来，向教室外走去。她穿着我们都觉得很难看的那种校服，但身材也着实漂亮，特别是那飘逸的马尾辫，真是我喜欢的。我猜当时很多男生都在看着她，甚至都忘记了身处的环境。

教室外面阵阵急雨，不时还会响起一个炸雷，我猜苗苗心里肯定还是很害怕的，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我看她似乎并没有怎么犹豫，还是勇敢地朝着教室外走去。然而此时此刻，我们的副班长向冬阳同学却没有站出来。

“康班长你怎么不去啊？”

我身边的吴湘月见我坐着发愣，轻轻推了我一下。

“不对，向冬阳只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我居然才是那个该死的副班长！”

我醒悟过来，开始后悔在开学时和妹妹相约，一起参加各自的班干部竞选。教室外面电闪雷鸣有点瘆人，我有些彷徨，但那又能怎么办，走就走呗，班长苗苗一个女孩子都敢去，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我磨磨蹭蹭走出了教室后，黑暗中却已看不到苗苗的身影，其他班级倒是有些班干部陆续走下楼去，我也只好跟着大家一起下楼。到了教学楼门口，我才从簇拥的人群中好不容易辨认出了苗苗的身影，她和我妹妹海棠站在一起，急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拿着一把小雨伞，矗立在风中有些瑟瑟发抖，不过我觉得仍然还是很美。

学校的总务处在我们教学楼对面，约有50多米远，如果一路小跑过去，也用不了几分钟时间，但是在这个雨夜，即使撑起雨伞也肯定会被淋湿，因为风太大了，雨伞根本不管用，何况还有炸雷。虽然天很黑，但在雷电闪过时，我看见先期出去的其他班干部，就有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所以何苗苗和海棠，还有其他一些女生们就站在门口没有出去。

“哥哥你怎么才下来啊？”

海棠看我到了，一下子扑倒我的怀中。我知道他们班的两个班长都是女生，肯定没人敢跑到对面的教务楼去取蜡烛。果不其然，他们的副班长，另一个女生就站在她身边。

“康哥，雨下得太大了，我们都不敢去。”那个副班长小女孩显然有些着急，一个炸雷响起，我甚至都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当时苗苗也站在她们旁边，她看看外面，又看看我，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又没有开口。

“海棠，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把你们班的蜡烛一起取回来。”

我没有征求苗苗意见，这种情况征求她的意见似乎也是多此一举。我夺过她手中的小伞，跟着前面的男生就冲出去了。

“哥哥，快去快回，小心一点！”我走之后，依稀听见了身后海棠和副班长女生关切地叮嘱声，但苗苗仍然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