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正月，母亲砸酒为夫报仇

事情发生的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大年初三的下午，父亲去贵叔家拜年。

八十年代时，父亲成立了建筑公司，会计让他在账单上签字后，修改了数字，冒领了工程款。父亲成了替罪羊，被关进学习班。那时贵叔是看守，两人一来二去，很聊得来。每到贵叔值班，他都悄悄放父亲回家。当父亲无罪释放后，两人成了好友。

两家人距离不过十几里，父亲穿着军大衣，一个人骑着嘉陵摩托车出发了。

到晚上七点多，黑云密布，眼见大雨将落，想着父亲每次到贵叔家都喝得大醉的，母亲就拨了电话，要催父亲早些回家。

电话是贵叔接的，他说父亲已经回去一阵了，按理也该到家了。他这么一说，母亲有点慌，这大晚上还不回来，不是途中出什么事了吧。挂了电话，她想出去找，可苍穹中已雨落如箭。

我见母亲担心，就喊了声：“我去。”

牵出了凤凰自行车，我冒雨冲出去。

正月初三夜晚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店铺也全关着，颓废的锅盖路灯下，白亮亮的珠子，无休无止地坠落。

出来不到十分钟，我的棉衣已吸饱了水分，浑身有些沉。咋吧咋吧了眼，我一直骑到了贵叔家门口，也没见父亲。想着是不是中途岔路了，就回身往家赶。

我回到家，父亲还没回来，母亲更急了，要出去找，可她又不会骑车。我正阻拦间，突然听到门外熟悉的喇叭声大响，赶忙开门。

路灯下，父亲的模样有些吓人，浑身湿透是肯定的，但他身子不止是湿漉，军大衣的绿色被一块又一块的黑色覆盖着，看着斑驳肮脏。

等父亲歪歪斜斜停了摩托，一张嘴，还没说话，已如龙喷水般狂吐起来。然后胡乱脱去衣物，倒床就睡。

到了第二天早上，父亲说了头晚的经历。他在贵叔家喝尽兴后，摇摇晃晃骑着摩托回家，却在乡间三岔路口骑错了方向。掉头回骑时，被风一吹、雨一淋，边吐边骑，就冲进了路边的水田，连人带车砸进淤泥里。大年初三的晚上，天黑大雨，四野无人，嘉陵摩托又重，醉酒的父亲挣扎了好久，才把车子挪回了路上。

中午时，贵叔上门拜年。等他入座，母亲提了两瓶52度的武阳大曲，duang地砸在大圆桌上：“今天，你要么喝下这两瓶。”母亲顿了顿，用手指着洗衣池前的木桶：“要么把那些衣服洗了！”

木桶里的水是浑浊的，有股淤泥的气息，根本看不清里面衣服的模样。

贵叔转头看向一旁尴尬的父亲，笑着说：“怎么，今天我是来赴鸿门宴的？”

那一天，贵叔喝得酩酊大醉，是父亲将他送回了家。

此后多年，只要贵叔上门，母亲总会提起这事，害得贵叔只好求饶，说再也不敢了，也是从那一年开始，父亲在贵叔家再也没喝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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