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白月光

■张淑清

在城市十年，我一直在寻找一片月光，那种远离尘嚣和车鸣的静。

有一天黄昏，我穿过闹市，菜场，人流攒动的站台。进入一条巷子，风轻轻拂来，灰砖墙上攀援的刺玫瑰，如约绽放。一只喜鹊停在低低的檐瓦，唱一首歌，嗓音清澈，泉水一样在巷子内回荡。我不由自主站在一墙粉红色的花荫里，闭上眼，随着一阵一阵馥郁的香气，想一个人，一段情，沉醉其中，不肯苏醒。巷子的青瓦灰墙结构，闷闷地狗吠，它是住在我灵魂深处的一座村庄。斜阳收回天际最后的一抹霞光，这时，一弯月牙悬在空中，憔悴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多年来，我坚持寻找若水银般明朗的月光，在渔船抛锚的码头，在森然的楼丛，在繁华的街道；在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站，在高高的顶楼，我见到的月光总是满身伤痕，蔫头耷脑，没有精髓。此刻，隐匿在城市角落的老巷子，月亮离我那么远，那么近。我触手可及，我可以闻到它喷薄的气息，只是弦月，像一张弓，则如此走心。我和弦月对视，那些消失的美好人事物，从弯月下的地平线缓缓地，慢吞吞地朝我走来。大地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月光，月光渗着昔日的花香，蝉鸣，一支笔，一个本子，月色水样地扑来，氤氲了我给某人写情诗，以及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我轻轻地来，不带走一片云彩。本子里夹着一枚叶子，两枚叶子，一只蝴蝶的标本。它们是我的一种岁月，尽管是过去式，在某种意义上，足能够左右我一生。

夜迈着轻巧的步履，覆盖了巷子，车的汽笛声，忽远忽近，不同身份的男人女人，打开一扇扇门，铁门，铝合金门，木门，防盗门，接着一盏又一盏灯，花朵般在一个一个窗口怒绽。门里的故事正在上演，烟火一下子将我和弦月拉开几百米的距离。夜，盛装出席。城市是重金属的，铁器水泥锻造的世界，一束小小的月光，能抵达人心情感地带。露，一滴，一滴落在头上，随风摇晃，凋零的花瓣，在衣袂、脖颈、发丝间停留。我摸了摸包内的一串钥匙，冰冷而陌生。它在更多的空间，不属于我。我用钥匙打开的，仅仅是异乎寻常的孤独。我数了数，我有七把钥匙，楼房的门，轿车的门，开启嘉陵摩托的，单位的门，还有乡下老宅子的门，众多钥匙，拴在一条细细的铁链上，没有一把钥匙能打开枕边人的心门。

月光清淡，走出弯弯曲曲的巷子，上了公路。身边旋起车浪，一辆，一辆。从哪里来，去向不明。人生大抵也是，什么时候上车，半路下车，陪伴到路终的除了自己，还有谁？

越来越喜欢陪着自己的影子，走路，做一些事情。喝一杯绿茶，读一本书，写一点字。只为取悦那个渐渐老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