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父亲突发脑梗，我却不在身边

康森

4月底的一天，正在开会，突然收到二姐来电，挂掉，回微信，“正开会”。对方回“大概多久”，顿感事情不妙。

平时跟家里联系，以我打电话居多，二姐很少主动打给我，且此番又微信追问，事情很不简单，心里有些慌。

尽管对面就坐着单位一把手，还是没忍住，走出会议室，拨通二姐电话，连问“怎么了”。果然，正如我担心的，父亲身体又出状况——突发脑梗。确切说，是第二次犯病。此时两个姐姐已拨打120，救护车在来的路上，给我打电话，一是通知我父亲生病的消息，另外知道我在县医院有认识的朋友。

我赶紧给朋友打电话，朋友很重视，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急诊，并提前去急诊科等我父亲。父亲很快到达医院，做了消栓手术，并办理了住院手续，当天就在医院住下，二姐陪护。

当天下午，大姐告知我，消栓手术很成功，没有出现意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随后几天，才觉事情不妙，父亲的病情在加重，去时还能勉强走路，三两天后，身体另一侧已不能活动，恶化到偏瘫程度，且肺部已发生感染。

父亲老来得子，40多岁才生了我，我三十岁出头，父亲就已年届八十。母亲去世后，父亲是我唯一的牵挂。前两年父亲大病一场，后积极治疗，恢复效果不错，但我还是一直担心疾患会再次找上他。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毕竟年龄到了，什么都有可能随时发生。

不好的情况迟早会来，但我希望它能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我知道，留给我尽孝的时间不多了，即便父亲成功闯过这一关，我还能陪他走多久呢？母亲在世的时候，没有享受到我的任何福利，而之于父亲，情况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在北京什么都有了，给他们争足了气，但也几乎永远地失去了报答他们的机会。

由于疫情，我暂时无法回家。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做的只有出医药费，陪护父亲的责任就落到两个姐姐头上。不能在病榻前亲自侍奉父亲，我心中自然满是遗憾与愧疚，但好在还有姐姐可以依赖。每一次家庭的艰难时刻，都是她们在咬牙坚持。

唯有亲人可托付。两个姐姐在医院轮流住了下来，这对她们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父亲卧病在床，吃喝拉撒需要她们亲自操持。而她们家里也都有几岁的孩子，还养着为数不少的家畜，姐夫都在外打工，家里的营生沦落到无人照料的地步。但没有办法，此刻，她们就是父亲唯一的依靠。

在家庭的危难时刻，我很庆幸，还有姐姐为我承担责任，替我冲锋陷阵。这或许就是亲情与家庭的意义吧！在家庭的危难时刻，我们构成了更加温情脉脉的共同体，相互扶持，相互分担；每个人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牵挂，彼此依靠。

这种牢不可破的亲情，支撑了家族连绵不绝的香火，也给了每一个家庭成员无穷的力量，指引我们勇敢地奔向远方。

百年未有的疫情，改变了很多。由于职业原因，我平时关注的往往是那些宏大的东西，全球化潮流、大国地缘冲突、国际经贸往来……但当真实的事件发生在我身上，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那些身边的亲人，常备的亲情，才是生活的永恒。

或许诸君也已经发现，为了应对共同的危机，人与人的关系更近了，大家彼此都多了些牵挂，多了些担忧，在外游子更增一丝乡愁。这本质上也是一种传统社会关系的回归吧。就像贾雷德·戴蒙德所说的，回归传统是我们抵抗疫情的良方。

父亲已经出院回家，姐姐们为了照顾方便，干脆也“搬了家”，带着孩子轮流住“驻扎”在我家。没有她们，父亲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真的不敢想象。

这次疫情期间，跟我有同样经历的可能不止一人。但我想，如果通过疫情，我们能重新发现亲情，重新构建更加团结和睦的家庭关系，这也是疫情之外令人稍感欣慰的“收获”吧。



责任编辑：王磊 图片编辑：乐浴峰

校对：栾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