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健康码显示你14天内有境外旅居史,请和我们走一趟!”
6月14日,陈菲从成都,打飞的来到河南郑州,过安检的时候,自己河南版的健康“豫码”突然变红。
一脸懵逼的她,被防疫人员带出了机场,之后是令她永生难忘的街头流浪,无法入住宾馆,酒店....
在“三天两检”,核酸纸质报告显示阴性后,健康码依旧红彤彤。
听到检测机构要把自己拉到集中隔离点,实行14天健康管理。
陈菲立即花费3600元,让司机冒着“感染”风险,离开了。#郑州红码事件#
陈菲留给郑州的,不仅是她对健康码的一连串问号,还有存在郑州村镇银行的380万存款。
十分蹊跷的是,同样在6月12日,人在沈阳的白云山,陪同孩子到游乐园,发现自己的健康码也变红。
白玉山和陈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郑州村镇银行的储户。
而造成“人在天上飞,红码从天降”“人在沈阳住,豫码来敲门”,绝非“单纯”的系统BUG。#健康码#
经官方通报,幕后操盘手居然是:
郑州市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部长冯献彬,团市委书记、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副部长张琳琳。
无利不冒险,让他们敢铤而走险,幕后人物,绝非泛泛之辈。
答案揭晓后,竟然是一个居住在塞浦路斯的河南人,在境外遥控着这一出人间荒诞剧。
01
经事后查清,此次共有1317名村镇银行储户被赋红码,其中446人系入郑扫场所码被赋红码,871人系未在郑但通过扫他人发送的郑州场所码,被赋红码。
千人赋红码事件涉及的4家村镇银行,共同指向同一个股东——河南新财富集团。
河南新财富集团,不仅持有洛阳银行、河北银行等地区大行的股权,还参股了至少6家农商行及村镇银行,累计数量可能达到了13家。
河南新财富集团是怎样渗透进村镇银行的呢?梳理公开信息发现,该公司主要利用了股权渗透和高管代持扩张金融版图两大套路。
河南新财富集团的两家关联公司郑州建文商贸有限公司、郑州博奥森电器有限公司,分别持有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8.125%股权和8.75%股权,而许昌农商行持有20.5%股权。
河南新财富集团关联公司黟县修齐商贸有限公司,持有安徽黟县新淮河村镇银行股份有限公司7%股权,而许昌农商行持有该行40%股权。
河南新财富集团关联公司安徽感知物联网科技有限公司,持有安徽黟县新淮河村镇银行9%股权,这是许昌农商行持股40%的银行。
许昌农商行只是河南新财富集团在银行业的一小部分势力。河南新财富的渗透范围,可能比目前已知得更大。
02
河南新财富集团投资控股有限公司,成立于2011年7月19日,注册资本为11600万人民币,法定代表人为余泽峰。
根据@六一知事拿到的一手资料,显示河南新财富集团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实际控制人吕奕,但新财富集团的公开资料中似乎并未出现吕某。
吕奕为何人?
吕奕,1974年生人,目前的国籍是塞浦路斯,货真价实的河南南阳人。
关于吕奕的发迹史,很多人说他的第一桶金,来自高速公路。
2003年9月26日,河南兰考到沈丘的兰尉高速正式奠基,建设方兰尉高速开发有限公司背后的实控人,正是时年不过30岁的吕奕。
61公里的高速,总投资24亿元,吕奕获得了公路30年的收费权。
为了融资,吕奕把高速公路收费权抵押给银行,借到了修路的资金。
吕奕又把部分资金,参股金融机构,然后再把金融机构的股权抵押融资。
经过反复腾挪,吕奕商业版图不断扩大,有两大家电市场万宝商场和航天商场,五星级酒店,宾馆等。
不过,涉猎最多的还是金融行业,吕奕及其新财富集团盘踞国内很多城商行、农商行和村镇银行。
然而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即便后来新财富集团逐步壮大,这些银行的股东名单里,却几乎从未出现过吕奕的名字。
但即便狡兔三窟,吕奕的蛛丝马迹,最终还是出现在一些法院的判决书中。
2018年9月20日,郑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的刑事判决书中披露,吕奕为寻求贷款,曾向郑州银行副行长乔均安借款900多万,后续,为获取更多贷款,又行贿2300多万。
乔均安、吕奕一起做起吃息差的生意,由乔均安负责搞定银行批准,吕奕借款后再放贷给一些关联公司。
在这份判决书中,河南新财富集团出具证明称,河南海菱实业、河南祺旺实业、河南航天家电、郑州超凡办公设备、郑州博奥森电器、石家庄文昊商贸、南京合生和商贸等公司均由吕奕实际控制。
上面判决书中所列的一系列企业,正是吕奕用以投资的一小部分影子公司。
正是借由这些影子公司,吕奕渗入了金融行业,并且控制或大比例持了多家金融机构。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河南新财富集团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已于2022年2月10日注销了。
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股权渗透,河南新财富集团持股了多家银行,再通过关联公司信托贷款、银行提供担保等手段,如蚂蚁搬家般将巨额资金一笔笔掏走。
最终引爆了河南村镇银行的集体大雷。
03
此次案件涉案人员有2位值得关注。
郑州市政法委常务副书记冯献彬被给予撤销党内职务、政务撤职处分。
冯献彬长期在警界任职,曾负责社会面稳定工作,在郑州警界算是一个头面人物。
1997年1月28日,冯献彬冒着生命危险,扑救天然商厦大火,为国家挽回巨大经济损失,曾获得郑州市十大杰出民警、全国公安二级英模等称号。
2008年北京奥运,他担任郑州火炬手。
在疫情防控中,他担任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部长,直接掌握健康码赋码权限。
给予团市委书记张琳琳党内严重警告,政务降级处分。
张琳琳此前,在郑州仕途一片看好,因兼任市疫情防控指挥部社会管控指导部副部长。
2020年10月,被评为河南省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河南省优秀共产党员。
冯献彬、张琳琳为何要帮助吕奕,他们的“牛头码面”,究竟与吕奕百亿资产有多少瓜葛?
不由让网友联想到《人民名义》中的角色。虽然无法完全对标剧中角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次事件反映了部分官员“权比法大”,信“码”由缰惹的祸。
通报发出后,网友们的第一反应是认为事情处理得太轻。
《传染病防治法》第12条的规定:卫生行政部门以及其他有关部门、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和医疗机构因违法实施行政管理或者预防、控制措施。
侵犯单位和个人合法权益的,有关单位和个人可以依法申请行政复议或者提起诉讼。
《刑法》第三百九十七条规定: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滥用职权或者玩忽职守,致使公共财产、国家和人民利益遭受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徇私舞弊,犯前款罪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健康码包含了公民的身份信息、途径地信息、核酸检测、疫苗接种等信息,是一种应当予以保护的居民个人隐私信息。
疫情防控部门、大数据机构在使用和管理健康码过程中,要依法依规进行,法无授权不可为。恶意赋红码,这是对公民个人信息的无端侵犯。
在日常出行、生活、学习、工作方方面面均需要“扫码出行”、“一人一码”的前提下,健康码已经不再仅仅是公民个人信息的象征,它已经成为公民日常出行、进行正常社会交往的必需品。
储户无法取现,到银行讨说法,合理合法地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却被以“疫情防控”之名“加码”处理,这是典型的“不解决问题而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行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乱作为已经影响了政府公信力,同时对当地的法治环境和营商环境也带来了不小的损害。
红码可以转绿,但被折损的公信力却并不那么容易修复。
04
在我国疫情防控态势持续向好,经济全面复苏的背景下,健康码充当了防疫期间个人的健康凭证和出行凭证,是同时实现有效防疫和有序复工的重要管控手段。
然而,表征个人健康状况的健康码联结了最为敏感的个人信息,健康码的推广在助力各地区防控疫情、恢复生产之外,也引发诸多个人信息安全问题。
尤其是在疫情爆发初期,“一切为防疫抗疫让步”理念背后的“重信息收集、轻信息管理”导致个人信息重复处理、过度处理现象大量存在,个人信息安全管理一度被忽视。
疫情防控常态化已成必然健康码这一数字化工具也将继续发挥作用。
在全国疫情趋于级和的情况下,更有理由冷静省思健康码的正当性,关注健康码使用中的个人信息安全问题,以推进”亮码出行”的合法持续开展。
健康码首先于2020年2月9日在深圳推出,这种以手机为载体的防控模式被迅速推广到全国,成为政府管控社区管理、个人出行的重要数字化工具。
从生成机制上来看健康码是个人主动申领政务人员审核后发放的二维码形式的电子凭证。
政务人员根据申领人提交的个人信息,对申领人进行健康评估后发放红码、黄码、绿码三种不同颜色的健康码。
健康码的运行伴随着循环式的个人信息收集与分析.其无疑就像一个虚报的盯梢者一样, 随时记录和汇报个人信息主体的行踪举动、人际交往关系。健康码作为应用场景广、社会渗透力强的数字化工具功不可没。
但健康码所赖以发挥作用的个人信息处理同样也为个人信息安全留下巨大隐患.频频爆出的个人信息安全事故在疫情渐缓后开始引起社会大众的担忧。
透过这些安全问题,重新审视健康码生成和运行的合法性也变得十分重要。
05
根据我国宪法第三十七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公民为了防疫让渡自己的隐私权及出行数据,是为了保障公共利益,而不是为了部分人员的一己私利让公权力被滥用、让自己的权利被侵犯。
个人信息权益遭受不当限制,数据时代,个人始终处于被数据权力支配的弱势地位,其个人信息被肆意收集、分析和利用,因此遭受人格和财产权益侵害现象的持续增多。
为应对数据技术发展引发的个人信息安全危机,《民法典》将个人信息保护写人总则编和人格权编,“自然人的个人信息受法律保护",个人信息权益的私权地位正式得到立法确认。
从《民法典》的具体规定来看,我国民法对个人信息权益保护的核心思路是加强个人信息主体对其信息的控制力,个人信息处理原则上须公开透明并经个人信息主体同意。
健康码的使用作为一种强制性的个人信息处理活动,本质上是公权力为维护公共卫生安全,限制作为私权的个人信息权益,应当具有手段和目的上的正当性,对个人信息权益的限制也应尽可能保持克减谨慎。
在新冠疫情的防控中,个人信息“健康码”的开发与应用是我国“数字抗疫”领域的重要创新,基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这种以手机为载体的防控模式被迅速推广。
在疫情期间,健康码几乎等于“身份证”,在全国不同地区,不同的健康码对应着不同的后果,其中风险等级最高的“红码”意味着出行受限、集中隔离等等。
健康码由谁管理?谁又拥有赋红码的权利?
梳理新闻发现,健康码赋码规则主要由各省级行政单位制定,而在不同的省份,主管单位并不相同。
例如,北京市“健康宝”主管单位为北京市经济和信息化管理局;江苏省“苏康码”主管单位为江苏省疾控预防控制中心;湖南省健康码主管单位为湖南省卫健委;而辽宁省“辽事通”的主管单位为辽宁省营商环境建设局和省信息中心。
在同一省内,负责赋码的部门并不统一。根据南方都市报报道,针对这次河南储户被赋红码事件,河南省卫健委的工作人员表示,赋码工作由河南省大数据管理局负责,赋码工作为属地管理,由地市负责。
郑州市大数据管理局又称,此种情况属于郑州疫情防控指挥部下设的社会防控部负责,该部门是健康码管理的直接机构。
武汉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于学杰说,地方管理存在滥用的可能性,关键就在于如何监督地方健康码的使用,最好是实现全国统一规范管理。
2020年全国两会上,就曾有政协委员建议健康码全国统一管理。
2022年3月,全国人大代表、广州医科大学附属市八医院感染病中心首席专家蔡卫平在全国两会上再次提出,为加强个人信息保护,应把健康码纳入全国统一管理,取消各地健康码。
从长远来看,郑州“红码事件”,让社会公众感到,对于健康码要悬崖勒“码”了。
健康码应该“一码归一码”,收归国家统一管理,而从短期来看,最重要的是弱化健康码的管理职能——就是需要明确在防疫之外,任何地方都不可以用健康码来作为人们能否做某件事情的标准。
如果有人为了让你按照他的意愿去做事,赋予你一个红码,你不按他的要求做,就不能恢复绿码,就不能恢复自由,健康码的用途就彻底变味了。
我国法律保护公民个人信息安全,侵害公民个人信息的行为会被依法追究责任。2014 年出台的《关于审理利用信息网络侵害人身权益民事纠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明确了利用信息网络侵害个人信息的民事责任 。
2015年出台的《刑法修正案(九)》中的“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将《刑法修正案(七)》中“出售、非法提供公民个人信息罪”和“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进行了合并,同时加大了对侵害个人信息犯罪行为的惩罚力度。
2017 年出台的《关于办理侵犯公民个人信息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则更加明确地规定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的定罪量刑标准和相关法律适用问题。
防疫健康码在防控新冠肺炎疫情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同时也是大数据技术在公共治理中的充分应用。
大数据时代,大数据技术在提升公共治理能力、改善公共服务中拥有巨大潜力,但大数据分析也使得个人信息被侵害的可能性增大。
在追求治理效率、治理效果的同时,不能忘记对个人信息权的保护,防疫健康码在拥有“速度”和“力度”的同时,也需拥有“温度”。
参考资料:
[1]徐剑锋:《“健康码” 是精准防疫的一把利器》,来源:《劳动午报》。
[2]刘文静、吕维霞:《健康码应用的优点及风险》,来源:《中国县城经济报》。
[3]张淳艺:《健康码互通要有信息安全措施》,来源:《经济参考报》。
[4]别君华、金慧芳,《健康码治理的媒介化创新过程与风险规制路径》,来源:《未来传播》。
[5]胡逸:《疫情过后, 健康码何去何从》,来源:《新华日报》。
[6]刘士才、刘丹军:《防疫下半场,健康码的价值远不止“外防输入”》,来源:《中 外管理》。
[7]俞菀、裘立华:《健康码功能“迭代升级”须审慎》,来源:《新华每日 电讯》。
[8]李晓楠.“数据抗疫”中个人信息利用的法律因应,来源:财经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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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六一知事,福特国际奖学金获得者,专注挖掘富人榜发家史,为平凡人解锁财富密钥,欢迎关注。原创内容,未经授权请勿以任何形式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