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自律可以让自己活成曾文正公

2022年6月21日


近日读《曾国藩日记》，颇有感触，担心自己过目就忘，赶紧提笔略记。
曾国藩生于湖南湘乡，隔壁就是湘潭县，这两个近邻却走出了两位改写中国历史的影响力都可以放进世界百强的名人，另一位就是毛泽东。曾国藩也一度作为毛泽东、蒋介石的精神偶像存在着，因为都说曾国藩以一己之力给大清续命五十年，那么在乱世中再建一个新的政权，无论从哪个层面来看，曾国藩都是一个现成的偶像。
我虽读了些历史书，但却始终搞不懂政治，再加上本人只是一个小小书虫，“闻达于天下”的梦想早已束之高阁，又做不到“朝闻道夕可死矣”那般虔诚，只是一个单纯的在历史的长河里做做狗刨，舒展一下精神上的筋骨，拓展一下自己眼界的大姑凉。我知道的当下对曾国藩最为推崇的是冯唐，当然也有很多学者专家是出于学术的目的而研究曾国藩，但是冯唐是运用曾国藩成事的人，我说不好那种目的的价值能让曾国藩的价值最大化，或者说二者相辅相成并不矛盾，对我来说，读曾国藩让我有一种精神上的洗礼，一个人的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究竟可以到哪种程度，我距离那个极限，还有多远。而且没有曾国藩，可能就没有李鸿章没有左宗棠，自然也没有曾国荃，那个将太平天国的老窝南京彻底端了的人。
每一个办不成的事儿都是有原因的，每一个办成的事也是有原因的，有一定的偶然因素，那是命，曾国藩也承认。确实，面对命数，我们要坦然去认。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儿非理性地更崇拜王阳明一点，或许是曾国藩上百万日记、奏折、书信将曾国藩还原得更加真实，对比之下远在明朝的王阳明就被传成了神，出生时显露的神迹、过目不忘的本领、龙场悟道的奇遇，新婚前夜和百岁道人畅谈一宿，鬼神莫测的用兵，儒释道无一不精，连武功都不低，创立心学的功绩，妥妥的一位半仙。也就因为这点，王阳明这位半仙我们只能供着，而像曾国藩这样，出身不高、天资不颖、仕途不顺、朝政不明、皮囊不硬、主上疑心、兄弟早逝、朋友插刀、儿女不遂等等情况下，还能成就一番惊天动地功业的人，才是真正的人生偶像。
曾国藩考秀才就考了七次，新东方总裁俞洪敏考了三次才考上北大，出身贫穷的他第三次还要考家人直接把他丢在板凳上打，想想曾国藩考了七次，那得有多么坚定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好在曾国藩有一个同样痴迷期待用科举来扭转家族命运的父亲曾麟书，他们父子二人几乎在同时中举，完成了身份的转变，而曾国藩更幸运一些，一直进了翰林院，当了京官，之后的境遇我就不叙述了，百度一下都出来了。我更想记录的是被他感动的地方，几乎跟政治没啥关系。
首先是他非常清廉。在我们的认知里，名利二字总是捆绑在一起的，有了名儿自然就有了钱，至少不会为生计发愁。尤其曾国藩这样的地方豪绅代表，两江总督，一手创立湘军的大元帅，应该跟清廉挂不到一起吧。放在现在，曾国藩每天手底下过的现金流水估计数以亿计，在他和朝廷处在蜜月期的时候，他上报的军费开支凭证是不用审核的，曾国藩空口白牙要多少给多少。曾国藩是死在任上的，没有被抄家，我们知道清朝是一个喜欢抄家致富的好手，得亏这次明智，不然脸就丢大了。曾家的家产都是曾国荃弄回来的，而且曾国荃作为湘军最得力的将领，在长兄曾国藩长期的影响和干预下，所得财私并未超出当时全部将领所得的平均数。清廉还有一个标配是私生活简单，看曾国藩的日记就觉得这人活得真枯燥，只有一位原配妻子，跟着他几乎没享过福，在老家不是曾国荃接济饭都吃不上，后来曾国藩当官了兴冲冲来做官太太，结果是因为曾国藩请不起佣人了才喊她来。曾国藩晚年倒是给自己添了一房小妾，那是因为曾国藩患了皮肤病让小妾夜里给他挠痒痒的，而且这小妾不到两年就没了。只有一个爱好抽烟，年轻时几乎手不释烟，后来硬生生给戒了。曾国藩一生的最大憾事，就是没能靠自己的力量让父母家人过上好日子，所以在对曾国荃的劝诫上不是那么苛刻，当然，这也不是他能劝的住的。
其次，是他的委屈。肉体上的苦，即便全家人跟着叫苦不迭，他有强大的儒家思想做骨，也算还能撑得下去，最大的苦楚来自精神上的。朝廷不信任他。咸丰帝其实是一位还算有点抱负的君主，一方面确实平庸了些，不然也不会一直猜忌曾国藩，一方面大清要亡的宿命也不是他能左右的。曾国藩训练湘军一直靠的是自己化缘，跟收保护费似的一家一家讨要，就这样还要打点皇帝身边的那些“秦桧”，本来他不必那么辛苦，因为于情于理都应该拿到的两江总督这样有实权的地方大员的官衔咸丰一直没给他，做了两江总督就能统领地方财政，就能不必为军饷发愁了。曾国荃围了南京两年，连续七个月发不出军饷，攻城之后不让士兵们抢掠是不可能的啊，饭都吃不上了，白跟你打仗的么？曾国藩一直预防兔死狗烹，晚年一直活得胆战心惊，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重度抑郁，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廷还是没有放过他，让他处理“天津教案”。“天津教案”就是一起百姓因为愚昧而跟当地洋人的教堂和医院发生流血冲突的事件，老百姓怀疑收留弃婴的基督教修女们用中国儿童的心肝制药，见了洋人就要打要杀。咋处理？然后曾国藩就背了一个卖国贼的名声，慈禧跟宋钦宗差不多，将处理不好的责任全丢给了曾国藩，列强不满百姓激愤的锅，曾国藩刚背上不久就被气死了。
还有就是曾国藩的仁。曾国藩默许了湘军的杀降和抢掠，留下了一个残暴的恶名。但是要成事，或者说在当时，曾国藩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太平天国本身也是乌烟瘴气，若放任自流百姓更是雪上加霜。在历史记载中，政敌是要比现实的敌人更令人恐惧的，处理手段更加狠辣决绝，曾国藩大把大把的精力主要用来处理人际关系的原因就在于此，担心被围绕在皇帝跟前的“秦桧”抹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来也不落井下石，即便对待曾经坑过自己，一直将骂自己当呼吸一样的左宗棠，也一直采取了避让之态，虽然最后并没有换回来左宗棠的“负荆请罪”，要知道，左宗棠可是曾国藩保举给朝廷的，后来左宗棠也遇到了军饷无着的情况，那时已经是两广总督的曾国藩，也只有曾国藩一家，将军饷按期如数兑给了左宗棠。如果太子炙手可热，皇帝也要不时地敲打，《琅琊榜》中的梁帝就是这样，父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师徒，你看看曾国藩是如何扶植李鸿章的，曾国藩求才若渴并非拓宽自己的势力，或许有给自己找依傍之心，但是更多的是为国家培养后继人才，曾国藩在临终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选送一匹留学生到国外深造。
曾国藩即便做不到爱民如子，他也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百姓的生计，在他的日记里经常会写到一些百姓生活的现状，比如会写到迎接他上任的排场虽然豪华，但是路边的百姓依旧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我也是在他的日记看到，人肉竟然会公开售卖。到了晚年，他更觉得自己励精图治鞠躬尽瘁一生，国家却始终没有好的起色，甚至越来越羸弱，为此他忧心忡忡，从而闹的自己百病缠身，从日记里能读出那种无奈和悲凉。更有甚者的女儿嫁得都不好，两个兄弟战死沙场，曾国荃好不容易攻下南京后，并未受到慈禧的褒奖，反而是一顿敲打，尽管他靠着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家族获得了荣耀，但到头来，不过是浮云梦一场。
临去世的前两天，曾国藩还在写日记，都是关于自己如何与病痛鏖战的内容，就算只能执笔写一两句，他也要亲自写，而且临死之前还坚持读书，高度自律可以让一个普通人活成曾文正公，他给了我们信心。王阳明临终说：我心光明，夫复何求。曾国藩遗书写了好多次也写过好多话，但是始终没有达成和自己的和解，他觉得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
如果老天再给曾国藩二十年，活到八十岁，中国近代史又会从何时开端呢？至少曾国藩不会让李鸿章收袁世凯当马仔，据说曾国藩最会看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