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人生,就是教育人生,幽默人生,多味人生,成功人生
Creseda 发表于:2023-7-2 08:06:37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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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题:浅享邱文仕先生《我的中教人生》的幽默艺术

作者:马双全

幽默是最高的智慧。

所谓幽默,就是用付之一笑回眸无穷无尽的苦难。明明是欲哭无泪,欲言不休,却默默转身,破涕为笑。

幽默是一个外译词,原意是“冷笑话”,显然这个翻译的确很“幽默”,幽深难测,恍然大悟,默然而笑。它可以是冷的,偷偷发笑,掩口而笑,心领神会;也可以是热的,忍俊不禁,捧腹大笑,手舞足蹈。但究竟笑什么,只可神遇,不能言说。正如:“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言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有人说,中国人不懂幽默,其实中国处处是幽默,只是缺少一个善于和敢于把这些幽默幽默地讲出来的人。幸好有邱哥,我们才有幸享受到这些幽默。邱哥的《我的中教人生》,对人生世相有着微妙而孤独的洞察,却偏偏用素描式的长轴,轻描淡写,徐徐展开,达到了幽默智慧的最高境界。

幽默是最美的艺术。

一个蹩脚的演说家总要唠叨式的提醒:“你们一定要注意听哈,我这个故事很笑人的。”自己边讲边笑,笑得前仰后合,直到最后也没有一个听众发笑。那个笑话一点儿也不笑人,那个讲笑话的人反倒成了笑话。

邱哥是一个庄子式的讲故事的高手。他不紧不慢,娓娓道来,语态平静,脸色凝重,让人感到冷漠难耐,恹恹欲睡,突然又电闪雷鸣,暴风骤雨,铺天盖地,山崩海啸,人们惊呼:“救命啦!救命啦!”他浑然不知,不管不顾,无休无止……人们渐渐觉得何其端庄,何其舒畅,终于陷入了“丘高气爽”“秋水长天”的美妙意境中。忽然,停了。……人们蜂拥而上,讨教究竟。你猜怎么着?“言师采药去,云深不知处”。

所以,走投无路,你只好回来,再细读他的文章。读一次,不笑;读两次,不笑;读三次,哈哈大笑;读四次,大笑不止;读五次,仰天长啸。

邱哥善于把慧眼、灵心、独见、妙手不动声色地“凑”在一起,从而实现一种诗意的幽默,这就是凄美!

幽默是最深的情怀!

邱哥学贯中西,精通西方文化,酷爱中国艺术。他“嘴里头笑的是呦啊呦啊呦,心里头美的是啷个里个啷”,常常陷入爱恨交加、欲爱不能、欲罢不休的矛盾漩涡里,所以,才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落字成金的大手笔。

少耍贫嘴,现检索一二,探就万一。





起先,我自以为是,把文章标题读成“我的中教生涯”,后来细细多读了几遍,才发现是“我的中教人生”,豁然开朗,拍手称奇,这不正是作者的幽默艺术吗?

生涯,有求生涯际之意,本来也是呀,“中教”是你的求生之路,也仅是你人生的一部分呀,毕竟21岁之前你没进入“中教”,现在的退休生活也才刚刚开始。而你偏偏要用“中教”来“灌注”整个人生,说中教就是你的全部人生,就是你的人生全部。当然,一方面表现了你对“中教”的深情厚谊,珍爱有加,是不是也暗讽了被迫灌注的无奈与感伤?我们不是有一种习以为常的“灌注”文化吗?我灌注你,扭曲你,霸占你,甚至入侵你,还说为你着想,为你做主,此乃大爱无疆,大爱无声,你得感恩戴德,高呼万岁。

“退休啦”“退休啦”,这种孩童式的欢呼雀跃,与“日暮乡关”“青山夕照”的苍凉厚重形成巨大反差,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幽默效果。故乡、故人、故事、故情,此时、此景、未来,未知,徐徐展开,水到渠成。“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

口语和诗词,邱哥信手拈来,点石成金。让心灵与艺术达到同等自由洒脱的,唯作者与渊明耳!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自然天成,他蔑视一切装点,至于“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那个“而”字纯属装怪:老子不会作诗,不爱做官,来去自由,你爱听不听,爱懂不懂?诗界第一任性哥,你不服不行!

文中写二哥“把自用的四个晾衣架送我”, “这钢丝弯就的晾衣架至今还在用”。二哥送“我”去上班,特意把他自用的晾衣架送给我,兄弟情深,自不必说。但为什么要送晾衣架呢?是不是寓意“撑得起”“晾得开”“有担当”呢?但明明“铁”已成“钢”,如此坚强,但为何要“弯就”扭曲才经久耐用呢?嘿嘿,二哥一言不发,弟弟只字未写。这就是空白艺术的幽默魅力!



文中说“我到的时候,单位给我指了一个半间房”。

这里不说学校,也不说学校领导,而说“单位”。后面又多次提到“县城”。都很有“年代感”,让人悲喜交加,浮想联翩。那个时候,“单位”就是吃皇粮的,端国家饭碗的,有点体面,让人羡慕,连说话的语调都要加上重音:“你们单位上……”“县城”是繁华热闹、政治地位的象征,是神一样的存在,别人听说你“进城去”“调进县城了”,都要特别从头到脚把你打量个够。

单位与农民,县城和乡村,非农户口与农业户口,被简单而严格地区分开来,什么人吃什么饭穿什么衣说什么话,什么地方什么样貌干什么用的修什么房子,都有简单而严格的模式。整个社会鸿沟道道,不可逾越,却自然而然地用人的本性连接着,灰色而鲜亮,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意味。

作者善于抓这些不起眼的名词,而让人五味杂陈,悲喜交加。真是幽默高手。

最妙的是那个动词“指”。左边的“扌”,当然是指天画地,指手画脚,指桑骂槐,指鹿为马;凭什么那么牛呢?因为右边有个“旨”,旨意,圣旨,最高指示,就是咱皇帝的意思呗。“给我指了一个半间房”,那就指啥是啥,不由分说,权威而冷酷。当然,也温馨而安心,毕竟是“指给我的”,或者做了“新奴隶”,总有归宿感的。嘿嘿,幽默,油抹!

这让我想起了我老家队里的“指头”哥。高黑,奇瘦,几乎瘦成了一根指头,他总是把长得奇长的中指和食指伸出来,到处倒抡比划,指指点点,笑嘻嘻地说:“你少给老子惊风活扯的,老子指你一下,你就要倒,老子再指你一下,你就要死。”两根指头老在空中倒抡比划,但好像从来没指向谁。烟瘾很大,说饭可以不吃烟必须抽,他胸前总揣着一包烟,口袋也是特致的,和烟盒一样大小,鼓囊囊方正正地凸出来,成了一种标志。他常常用两根指头快速地从口袋里钳出一只烟来,像变魔术似的,放在嘴里,两指夹着笑嘻嘻地猛抽,空中立刻腾起一串串烟圈。

家穷人丑,农村户口,文化没有,很晚才结上婚,还是用自家妹子换的,生了两个丫头,像矮人一等,就招了个上门女婿来当儿子,儿子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他恶狠狠地指着说:“你少给老子惊风活扯的,老子指你一下,你就要倒,老子再指你一下,你就要死。”第二天,儿子溜了,丢下一对儿孙子。

第二天,指头哥戒了烟,收回两根指头,开坡种菜。半夜就往镇上背,天一亮就卖完了,经常有人看见他大步流星地从山崖雾罩里走回来。“指头哥,早啊!”“老子昨晚掐指一算,今天要卖个好价钱。”哈哈哈哈,大家都笑开了。

家里渐渐滋润起来,他又招了个上门女婿来当儿子,和儿子组建了一个“十指合拳”联动队,把村里村外没有文化、没有技术的人组织起来,为乡里乡亲担水挑粪,抢种抢收,修房立屋。越做越大,越走越远。劳动力贵啊,指头哥家很快就盖起了四合院。忙时帮人,闲时挣钱。

前不久我回老家办丧事,他笑嘻嘻地从后院迎出来,从裤袋里拿出一包大中华烟,慢慢地取出一只递给我,我摆摆手:“指头哥,你又抽上了。”“儿子买的,不抽可惜了。”我们挥手道别,“有空回来耍,老家还是好。”我走远了,回头看时,他还目送着我,举着两个拳头,一脸脸笑。

文中写到“前半间我同学先住了”,这勾起我的回忆。

我1982年从建兴中学毕业考上中师,1993年,又和邱哥一同到了建兴中学,也有分住一间房的经历。只是他那半边,多出一道窄窄的走廊,刚好可以放下一个蜂窝煤炉子,仄逼的小院里摆了两个小石桌子,可以杀杀象棋,喝喝小酒,侃侃大山,经常看见他们为下一盘象棋,面红耳赤,破口大骂,砸烂棋盘,甚至拉扯推搡,可不一会儿,又欢声笑语,继续开战了。

好像张之柏、李本善、程立业、陈木等老前辈也曾住在山脚下的那排平房里。抬头望去,正有一坡诗意。春暖花开。秋高气爽。

邱哥那时是学校领导,我又偷窥了他的书法和文字,道骨仙风的,疑为山中之人。他面带微笑,又不苟言笑,我对他有点若即若离、羡慕嫉妒恨的意思。





抓住典型环境,表现典型特征,用幽默语言表现那个幽默时代,处处妙笔生花。

“这排屋位于校园最东边,再往外就是庄稼地,地外是通往县城的碎石马路。”

校园,庄稼地,通往县城的碎石马路,几个简单名词的递加,如同油画的涂抹,又像写意的勾勒,但却引发无穷无尽的想象。校园,书声琅琅;最东边,阳光明媚;庄稼地,万物生长;碎石马路,有时车水马龙,有时空无一人;县城,可“通”而不可“达”,料想多少次,有个孤独的身影在这里冥思苦想,翘首眺望,黯然泪下。环境的艰苦,诗意的美好,现实的无奈,梦想的可望而不可即,一切尽在不言中。幽默者心里总是藏着巨大能量,但他却在打醉拳: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我一下低,我一下高,摇摇晃晃不肯倒。酒里乾坤我最知道。

“路边的榆树像排排哨兵,整齐、高大,有点年代感。”

那个时代没有“名贵”花木,每个人都只是一棵普通的“榆树”,但都被装扮得“像排排哨兵”, “整齐、高大”,都是时代的主人翁。那个时代,每个人都被政治点燃,称作“火红的年代”“激情燃烧的岁月”。

学校 “位于一相对平坦的小山窝”, “工字型的平房”,“仿苏联老大哥”,“食堂兼礼堂”,“缀” 有 一排教辅人员住房;“没有围墙,一派田园牧歌情调”,“只是一些破壁残垣上还有斑驳的毛主席语录”。只有寥寥数笔的勾画,但苍凉与悲壮、欢喜与优美,跃然纸上,翻江倒海。

“发号施令的大铁钟就挂在操场边的一棵榆树丫脖上。”

哈哈哈哈,好一幅漫画!不“桠”而“丫”,这是作者命中注定的生动有趣。“丫脖”那么脆弱,却偏偏被挂或自挂上沉重的“大铁钟”,大铁钟还要对你“发号施令”,这几乎是每个人甚至整个人类的幽默写照。人类自以为是的美妙绝伦的“文明”不是自己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吗?它至今“晨钟暮鼓”,发号施令。至于哪一天“啪”地一声命断“绞刑架”,就不得而知了。



文中写老校长“见人总是一脸脸笑,一支烟递过来,习惯性动作”。“一脸脸笑”,既有世故圆滑,也有善良本性。老校长被人“政治”,默默忍受;“政治”别人,于心不忍。于是,逢人就习惯性地递上一支烟,对一些违纪的小事情“好像全然不在乎”。老练,沧桑,无奈,可爱,复杂的人性就这样幽默地翻腾着,让人爱恨不能,潸然泪下。

其实老校长是那个时代的群像。无论有无文化,都被扭曲着,但善良的本真溢于言表。你看现在呢,似乎很有文化,且都彬彬有礼,但你装我装,“满脸堆笑”。

“春天到了,我入党、提干”。至简至美。但也留下了巨大的幽默空间:春风吹拂,我像草木一样开花结果,“入党、提干”了,欣欣向荣,可喜可贺;但人非草木,应该有独立的思想。 他会不会成为那个“一脸脸笑”的老校长,或者那个“能说会道”的教导主任?他会不会被人政治或政治别人?他对教育、文化和主义有没有自己的思考?





“其实,最难忘的是,那时候、那地方历历可见的贫穷。”

作者没有简单地赞美或鄙薄贫穷,而是无声地发出了关于“贫穷与道德”的哲学思考。

在儒家文化里,贫穷与道德似乎有着天生的亲密关系。安贫乐道,穷则独善其身;“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还有那个美得掉渣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好一个穷快活!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无贫,安无倾”,更是把“贫穷”上升为一种政治理想。似乎大家都穷得叮当响,才是一场盛世狂欢。

法家也站出来说,就是要折腾老百姓,让他们疲于奔命,衣食无着,才没心思犯上作乱。据说,此乃帝王之术,即王道也。

看来,中国老百姓就活该受穷,所以穷了几千年。即使唐宋盛世,也只是“士大夫”和大富豪的宴席,从白居易的《琵琶行》和苏东坡的《赤壁赋》可见一斑。

文章最大的幽默,是表现中国的扭曲美。

自由的天性被扭曲,只好做个伪君子,却偏要说何其端庄,何其正派!明明非常紧张,极不自然,却偏要说何其舒畅,何其飘逸!扭来扭去,骗来骗去,总不好好说话,也不好好做事。

教育尤其如此!

可怜天下父母心,直把错爱当真情。

作者说,那些年“教材是试用本,一本书十几篇文章管一年。头几年,我们就是这样赤膊上阵的。”的确如此,那时没有教参教辅甚至教材,“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只好自己钻研、自己求教、自己编写教材、自己刻钢板、自己出题考试评讲,硬是“生长”出一批具有真才实学和鲜明个性的教师。其实课本上、课堂上学到的公共知识永远只是一个铺垫,而形成个人独特思想、独特魅力的东西一定是自学或感悟来的。

我和作者都是国家最早一批的老中师生,80年代初期,教育兴国,百废待举,我们是被时代催生出来的用于教育救急的人,也是素质好、较优秀、敢吃苦、能受亏、很有奉献精神、富有教育情怀的一代教师。我们享受过教育的“黄金时代”,可万万没有想到,人到晚年,竟然看到如此教育晚景。哈哈,这就是中师人生,教育人生,幽默人生,多味人生,成功人生!

大幽默者必然是大乐观者、人生大爱者,处处闪耀着人格魅力、大家风范!岁月如诗,人生如歌,最后作者以诗歌作结,中流激荡,云逐雾散。今天无法打扫明天的落叶,“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擦去名利,写下真理。教育事业后继有人,我曹何以忧之?中教人生丰盈无尽,众生更须勇毅!

前进吧,“日出江花红胜火”,前进吧,“人生无处不青山”!

微评有辱大作,欣然五体投地,肃尔再拜!

2023/6/8草就



作者简介 马双全,祖籍四川南充南部县,共产党员,1985年中师毕业,现已从教38年。曾在南部县建兴中学求学和任教,现为树德中学都江堰外国语实验学校语文高级教师。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汉语人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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