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阆中行。

阆中行
我孤陋寡闻，阆中于我，是从读《三国演义》中知道的。当年西蜀立国后，作为五虎上将之一的张飞镇守的就是阆中。不过给我的印象并不好，因为觉得偏弱蜀国的一个偏僻边城，无非穷山恶水之处而已。
其实，阆中古城有2300多年历史，是战国时巴国的国都，川北的重镇。来到阆中，才深为自己孤陋寡闻而羞愧。入城已是傍晚，只见古城宫灯悬挂，夜色中越发透出她的深邃、神秘、古朴和温馨来。幽行在这些秦砖汉瓦铺就古街道上、就觉得秦汉硝烟、唐宋风流都扑面而来，让人恍恍惚惚生时光倒流之感。一条条不太宽的古街两旁，坐落着一座座宫殿似的大院——杜家客栈、张家大院、孔家大院、马家大院、蒲家大院……不一而足，都珍珠宝石似的被幽长蜿蜒的古街穿成一条条项链。座座大院宫灯林立、檐飞拱翘、巍峨嵖岈，如皇城、似仙苑。那牌坊、门匾、雕花窗户、兽环木门，在灯笼映射的柔光里，分外古朴、神秘而温馨。我先前总不明白《红楼梦》里“一个是阆苑仙葩”这句里的“阆苑”为什么是仙境的别称，现在，我明白了，这阆中确实是仙境呢。城边是绕城而过的嘉陵江，夜晚看不到一丝影子，只有拂来的江风在诉说着她的幽情。但江边各个码头上却聚了一簇簇的人，悠然的看着皮影戏的表演——据说，川北的皮影戏是很著名的，倘若驻足观看，皮影戏开始之前，还可以领略到一些川北民歌风味的。演员们并不会清高，演出前，他们会很随和的和游客们插诨打科的同乐一番呢。
夜深一些，悠长而蜿蜒的街道里行人就少了。独自漫步而行，灯笼光下自己的影子昏昏的映在街面上，并在自己身前身后游弋，咚咚的脚步声在深巷里回响，没有一点现代的喧嚣，心都在跳动着古时的脉韵，连巴人先祖们的气息都能嗅着了。这时，自然也记起了戴望舒的《雨巷》来，如果真能遇着一个“有着丁香一样”典雅质朴的巴女，在清纯的眸子里，透出些那时春天的信息来，自然也是美的。呵呵，虽然没有，但在这样的境地、这样的时段，遐想一下，也是好的呢。
我们住在杜家客栈。说是客栈，其实是一个大院落，大院前后门分别临着两条古街，门前均是牌坊高耸，宫灯高悬，“杜家客栈”的匾额典雅高致。进得院来，别有洞天，整个院落分为几层几进，有别院、有天井，层层相连、院院相扣，结构精妙、和谐、自然。恬淡雅静的亭台楼榭，那一窗疏影映出几枝素竹，那几峰假山衬出一壁浮雕，那砌工精湛的花台、花园和葱茏的古树名木以及回廊和画宇下的笼中画眉，青石阶沿下花缸中的嬉戏游鱼，组成了一幅幅声色俱佳、动静和谐的立体图画，给人以无尽的遐思和审美愉悦。院落多是二层楼房，夜宿的房舍就在楼上。楼上楼下木梯相接、回廊相通，沿廊一面栏杆精雕细作，一面是用雕花镂刻着各种图案的半壁窗户，一色地毯直铺入各间住房。沿回廊一例的宫灯高悬，在夜色里把神秘、古朴、温馨诠释了个够。入住房里，通宵一梦，都是旧时风云，真是别有韵味。
白天的阆中古城，褪去了夜的面纱，不再害羞的玉立在人面前，看得分外的分明。房屋古朴古貌，房屋上的握挑、吊檐、檐头、门窗、门楣，大多有雕饰。这些雕刻图案质朴，做工精细，玲珑剔透，变化万千。特别是四合院中千奇百怪的镂空窗花，使深宅大院显得敞亮、剔透。窗花达百多种以上，有描绘自然景物的奇花佳卉，有反映市井生活的琴棋书画，有象征吉祥如意的珍禽异兽，有表现古代人民不懈追求的“福、禄、寿、喜”之图案……林林总总，生动、灵性，令人在细观慢玩中得到美的享受。
倘若登上城楼，放眼四望，则天宽地阔。古城房顶鳞次相覆，浑然一片，不能见半丝街道痕迹。古城四面环山，三面环水。远眺四围青山，如屏如嶂；俯瞰嘉陵江水，如玉带缠于腰间，日光下分外爽目，确实是有“风”有“水”。据说人文始祖伏羲氏的母亲就是阆中人，在这嘉陵江边踩上了谁的脚印，就受孕生了伏羲氏呢。这伏羲氏可是八卦易经的大家呢，他推宫演卦，选了这块风水宝地建城，自然是风水不错了。正如这“风水馆”的解说：这四面环山、三面环水的阆中就是风水宝地，地灵了人就杰的，所以阆中就人杰倍出了。屈指算来，天文历算学家落下闳，天文学家任文公，政治家杨仁，儒林校尉周群，镇南大将军马忠、梧桐双凤尹枢、尹极，鲜于，岳飞爱将（女婿）张宪，蜀中“花木兰”韩娥等一大批名人志士都是阆中人。同时，据说风水好了，文运也昌。目前中国唯一仅存的两大清代贡院之一，也在这里，贡院者，古时高考考场也。《儒林外史》中写周进考举人，屡试不第，落魄中随妹夫经商，路过贡院，托人行贿进去一观，随即触景生情，嚎啕大哭。后来众人凑钱送他一考，终于一举成名，荣华富贵了。今天进去一看，果然森严无比。当年考试、阅卷的场景分外清晰。但作弊之情状展览也令人叫绝，裤头汗褂、纸条毛巾，都可以作传抄的媒介，看来古人之聪明，绝不亚于现代人的高科技手段。自然，贡院在此，或许真是风水好、人杰地灵，或许也因为“近水楼台”的缘故，这里的状元、进士也特别的多，为旌表此殊荣，古城还专门辟出一条“状元街”来。也许真如有人所说是“风水真学问，天地大文章”吧。站在此地和家乡一对照，不由惊讶：我们万盛城区，也是四面环山、三面环水的呢，也应该是风水宝地呀，怎么地灵了人却少杰了呢？呵呵，看来风水之事，也是“未可知”的！但我觉得此地让老百姓觉得名气最大的人还应该算是张飞张桓侯吧。天下如我一样，因知张飞而知阆中者，怕当不在少数的。他虽不是这里人，却镇守这里七年，阆中也因他而名闻天下了，所以桓侯祠至今才香火不绝，游人如织
俗话说：“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后治”。阆中既是战略要地，更是避祸的佳处。唐高祖之子滕王李元婴很聪明，曾避祸于此，天高皇帝远，避免了像他其他兄弟那样身首异处的命运。他在此也修建了滕王阁，与南昌的滕王阁并存。如今的人登临当不只是欣赏风景，还有兄弟相煎的感叹在吧。
陆游诗说：“此生合做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的确，蜀道之难，历来被人们当成一种增加阅历的游历。而自古“过剑门”入蜀游历的骚人墨客们，都无不来这阆中古城，把酒临风、观赏江山风水，感时伤怀、凭吊古事古人的。杜甫来了、李商隐来了，陆游来了，黄庭坚也来了……。于是阆中历史，又积淀了厚厚的文人因子。杜甫在《阆水歌》有“阆中胜事可肠断，阆州城南天下稀”的句子。仔细读来，为什么“可肠断”呀，张飞镇守此地七年被害，也算“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怎能不肠断？滕王避祸，骨肉相残，怎能不让人肠断？后来的张宪壮志未酬，受冤曲而死，又怎能不让人肠断？前人凭吊而肠断，今人凭吊当何如？
阆中的张飞牛肉、保宁醋、都很知名，用醋浴足也很养生。一趟阆中行，当会让人眼、口、身、心都美不胜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