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暗的最亮处

二月的冷，漫过时间的河，我们走在了黑暗的最亮处，在疮痍满目深处，迎候黎明的曙光。

———题记

（1）

“不要放弃，挺住！呼吸！呼吸！”

汗珠滚落，恐惧瞬间压制理智，大脑逐渐缺氧。病人斜卧着，尽量让肺腑不被其他内脏压迫。眼前逐渐模糊，泪水中病床的灯晃来晃去，一片凄白光晕中，她只觉得时光荏苒，山河永寂……

“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我等你回来……”

她想起爷爷说的话，和在鱼缸里等待的小鱼，艰难地睁开眼，拼命地呼吸，体温缓慢上升，一旁的医护人员欢呼起来。

爷爷，我一定一定活着回来。

（2）

“孩子怎么样了？”

“活过来了，但是目前还没脱离危险，随时可能发作。”

“好，我知道了。”

……

女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老人，她四肢无力，躺在老人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孩子。”

“嗯……嗯……”

小鱼在鱼缸里游动，发现女孩在看它，慢慢停了下来，轻轻凝视着女孩。眼眶湿润，琥珀色的眼眸像一潭湖水，缓缓地，缓缓地荡漾着，最终倾泄而下。女孩看不见眼泪，但她知道，小鱼哭了。

“小鱼不要哭啊，我活着回来了呀。”

一字一句，听得见的泪水。

老人端着饭过来了，笑眼盈盈看着女孩和小鱼。“又在和小鱼说话啊？”女孩笑了笑，感激地望向老人。“来！吃饭了！”，粗糙的手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喂给女孩，“要吃饱了，才能快快好哦！”女孩笑起来，苍白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

“爷爷，给小鱼也吃一点吧。”

“好嘞！”

小鱼围着几粒米饭游动，鱼鳞折射出绚烂的光彩。

（3）

女孩四天前突然发烧到38度，随后到医院检查。在家人和医护人员的帮助下进行了所有化验，胸片，CT，病原检测，最终确诊阳性。后来就到了隔离病房，遇到了本该退休，却主动请缨上一线的护士老人。

“小朋友，你以后就睡这个床哦！”

“嗯，好。”

“为什么抱着这只小鱼？”

女孩哭了，这是家人最后送进病房陪她的。

……

所有的痛苦都是慢慢来的，每天强烈的畏寒，睡觉时心跳明显，肌肉持续不断地酸疼，以及呼吸的逐渐困难。因为是整个隔离病房年龄最小的孩子，老人专门留在身边陪她。

就在昨天晚上，是女孩离死神最近的一次。老人察觉了女孩脉搏明显脆弱，通知了医生随时准备抢救，直到半夜两三点老人还守在病床边鼓励女孩，让女孩挺住。

“小鱼，幸好我活了下来，不然护士阿姨和爷爷是不是会哭啊。”

（4）

从一沓湿漉漉的日历里，拧出一个灰蒙蒙的雨天，偏偏，六点钟的早晨，冷得不可思议。一切回忆冻成冰，雨水在窗上斜行，像是灰色天空中一颗淡淡的泪。

没经历过战马金戈，漫天红尘，如今却深陷瘟疫恐惧的人们，仿佛看到了人生苍茫如白驹过隙。和平年代家国情怀中闪耀的一切光芒，都显得温暖十分。

老人坐在墙角歇息，看楼下一辆辆车载着支援物资行驶而过，水痕在车轮下蔓延。不禁莞尔。

当一切事物都暗淡下来的那一刻，不管在之前多么明媚灿烂，国家依旧缄默地站着，坚守着中国人民在兵荒马乱，亦或是疫情弥漫里那一份不可或缺的宁静。

“小丫头，知道为什么中国人民深陷瘟疫，还充满希望吗？”

老人静静凝视着熟睡的女孩。

“国家不倒，人民信仰。”

老人笑起来，笑眼里泛着泪花，一片晶莹，星星点点闪烁着。

诊断结果出来了，老人确诊感染。

（5）

每天的多餐少食，和老人的悉心照顾。女孩脱离氧气罩，自主呼吸逐渐恢复，体温开始降低。小鱼时不时浮出水面冒泡泡，女孩仔细端详，泡泡上晕着梦幻的光彩，晶莹剔透，反射出小鱼甩动的尾巴。

“小朋友，你明天就要出院了哦，我今天不能陪你了。”

“为什么啊？”

“爷爷啊……生病了，可能……要走了……”

“那好吧，你要好好治病，和我一样快快好起来。”

“爷爷会的。”

（6）

老人躺在病床上，拿起笔写信。

“小朋友啊，近来可好，你读到这段文字时候，爷爷可能已经走了，这次的病毒啊，很残忍但也很温柔，你看，你是不是就很幸运啊！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相信医生，相信护士，相信祖国，也相信自己，好好活下去！”

次日清晨。

“老人加油，保持呼吸！”

“孩子们……如果抢救……不过来，就尽早……放弃我吧……把医疗资源让给别人……”

抢救室里一片寂静，灰白墙上的红色闹钟不断转动。

黄昏，老人病故。

病床边站着一排年轻人和一个小孩，背影融化在暮光里，无言致敬。

（7）

岁月的暖，漫过时间的河，老人在呼吸困难中隐约记起女孩的话。

“爷爷你不害怕吗？”

“当然怕啊。”

“那为什么还来照顾我。

“因为我是医护人员。”

小丫头，爷爷说多了怕你不懂，爷爷留下来是因为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和疫情中的家国，我们走在了黑暗的最亮处，而发光的本就是人心与精神，爷爷要在这里迎接黎明与胜利……可惜啊，再见了，小朋友。

谨以此文，献给一线战争的医护人员和无数与病魔顽强抗争的人。

(作者：杨雅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