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年,朱德学成回乡工作,父亲却发火摔门而去,一整夜都没回家
forregistuse 发表于:2021-6-21 07:10:21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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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初,在四川高等学堂附设体育学堂取得全学堂第10名好成绩的朱德要回乡参加工作了。

朱德的舅父刘寿川刚回到家乡仪陇县任试学(督学),知道朱德一直有报效家乡、让父老乡亲再不受穷的志愿,便邀请朱德到仪陇县立高等小学堂任教。

这在朱德看来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一是可以实现自己“教育救国”的主张;二是离家近,可以照顾父母;三是挣钱后能够还掉读书欠下的200多块大洋。

欣然同意的朱德担任了小学堂的体育教习兼庶务。

到小学堂报到后,朱德便回马鞍场看望父母。

那天,家里热闹异常,听说朱德学成归来,要在县里做事了,亲朋好友纷纷前来祝贺。



家里杀鸡、宰鸭、做豆腐,招待朱德和众亲友。

“你在县里做啥子官哟?”有亲友问。

“我们这种跟泥巴打交道的人,是做不了官的,能做点事就不错了。”朱德侧面回答。

“那,做啥子事嘛?”亲友们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朱德只好实话实说:“在学堂里当体育教习,就是教体育的老师。”

屋子里,一下子鸦雀无声。朱德要做的事,与大家的想象差太远了。

父亲朱世林忍不住问:“这个体育教习,到底是搞啥子的?管多少人?挣多少钱?”

朱德知道众亲友对他不解,父亲对他不满,还是耐心地解释:“我们这些农家子弟,在当今社会里是没有什么官好做的。回家乡当老师,办教育还是个正道。体育教习,就是教学生练操、练跑、练武艺,强健身体,卫国卫民……”

父亲听不下去了,用力一拍桌子气愤不已地说:


“全家老小20来口子,一年360天,起早贪黑不要命地干,10多年来省吃俭用,为的啥子哟!还不是为我们朱家能出个读书人,能谋个一官半职,免得再挨饿,再受气!你可好,说得那么轻巧,当啥子体育教习。跑呀,跳呀,哪个不会?是人都会,还要得着你教。你的书统统白念了,我们的血汗也统统白流了!”



发了大脾气的父亲说完这番话,怒气冲冲摔门而去,直到朱德离开马鞍场都没有回来。

父子间的这段矛盾,乍一看有点突兀,但若了解了他们的苦难经历,或许就不难理解了。



朱德的祖籍在广东韶关。“湖广填四川”时期,朱家的祖上携儿带女,千里跋涉,一路艰辛来到四川。先在广安营山一带生活。第3代朱文先带着4个儿子迁到仪陇县马鞍场,开荒种地,养家糊口。

到朱德这一辈,已是第8代。

朱德的祖祖辈辈,都是憨厚、朴实、勤劳的农民。

祖父朱邦俊上一辈有祖业30挑(5挑合1亩),但到了他这一代,兄弟4人,全家20多口人,这点土地无法养活全家。

1882年,朱邦俊将7挑多土地和3间茅草房典了300吊钱,租来琳琅山下李家塆地主“丁阎王”的80挑田地耕种。

朱家沦为了佃农,苦难愈发深重。

即使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收获的稻谷交了租子,也所剩无几了。

朱家早饭是高粱稀饭,还得加上豆子、红苕和青菜,再配上一小碗咸菜。

午饭是高粱加少许大米掺和着红苕煮成干饭,再加上一小盆青菜汤或南瓜汤。

晚饭和午饭差不多。如果农闲,便只有2餐,晚饭就不吃了。



一件衣服,老大穿了老二穿,老二穿了老三穿,补了一层又一层,直到无法再补、无法再穿。

吃尽了地主豪绅剥削和欺压的苦,祖祖辈辈没有一个读书人的朱家,深知没有文化翻不了身。勒紧裤腰带,他们也要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来支撑门户。

1892年,朱家老人把6岁的朱德和另外2个兄弟朱代历、朱代凤送到本姓家族办的药铺垭私塾馆读书。朱邦俊对他们说:


“要为我们朱家争口气,为我们祖先争个光。今后,我们朱家就靠你们了!”



一年后,只是初通文字的药铺垭私塾馆的朱世秦先生教不了他们了,朱家便把朱德和朱代历送到丁家私塾去读书。丁家私塾的先生是秀才。

至于不爱学习的朱代凤,干脆就不增加家里的负担了,回家务农。

丁家私塾是“丁阎王”家的,旁人要想进去,每年要交70石稻谷。朱家为此只能东挪西借。

一年之后,朱家实在负担不起2个孩子读书的费用了,朱代历便也回家种田。

朱家的读书人,只剩下朱德一个。

朱家的希望,全放在朱德身上。



小时候的朱德,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仅在私塾里努力学习,而且回到家也特别勤快,帮着大人挑水、劈柴,还放牛、割草、拾肥,样样农活、家务活都干。

朱德晓得全家劳动供养自己读书很不容易,他想多干点活减轻家人体力上的负担,也减轻自己心理上的压力。

然而老天无情。1894年春夏,川北地区干旱严重,大片田地无法下种,穷苦农民一片叫苦连天。

朱家全家人每天都只靠2顿稀饭维持着生计,用野菜、豆叶、树叶和米糠掺和在一起充饥。

夏粮颗粒无收,无法向丁家交租。

农历腊月二十三,丁阎王家的管家闯进朱家板着脸说:“我家老爷有话交代,你家欠下的租,新账老账,连本带利,分文不能少,就是卖儿卖女,也得结清了。至于今年是个荒年,那只能怪老天不帮忙。租子嘛,老爷有话,颗粒都不能少。”

朱家老小恨得直咬牙。

到了除夕那夜,管家又到朱家撂下一句狠话:“我丁家老爷传话,你们欠的租债一定要还清。你家租的田全部收回,已另外招客了。限你们明天就搬出李家塆!”

丁阎王分明是要把朱家逼上绝路。



朱家老一辈人气得长吁短叹,女的急得在一旁哭,小一辈的男人恨得摩拳擦掌要去拼命。

为了寻求一条生路,全家人商量到半夜。朱邦俊下定决心说:


“哪怕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也不得去乞求丁阎王。我们朱家人要有这个骨气,这是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的。我们做后人的,不能辱没了祖宗。”



既然如此,那就分家。

分家的前提是得有家。正月初二,伯父朱世连起了个大早,找亲戚、托朋友,费尽口舌借到200吊钱,还把妻子刘氏从娘家带回来的一副银饰典当了100吊钱。用这300吊钱,赎回了从大塆迁居李家塆时典当出去的3间茅草屋和7挑祖业田。

这样,祖父朱邦俊、祖母潘氏才带着伯父朱世连、伯母刘氏、三叔朱世和、四叔朱世禄,还有朱德迁回了大塆的老屋居住。

而朱德父母则带着朱德的哥哥、弟弟、妹妹去陈家塆佃种新田。

朱德为什么没有跟着父母呢?是因为伯父伯母没生儿女,朱德2岁时便由长辈们作主,过继给伯父伯母抚养。伯父伯母也把朱德当作亲生骨肉。

到大塆后,朱德失学了,在家里帮着大人锄地、种菜、挑水、劈柴。有一点空闲时间,他就自己读读书、写写字。



过了一年,伯父再也不忍心让朱家唯一的好苗苗耽误了,便把朱德送到马鞍场附近的席家匾私塾馆继续读书。

席家匾私塾馆的先生叫席国珍,知识渊博,有远见卓识,刚正不阿,敢于仗义执言。

他把甲午海战的惨败经过和《马关条约》的具体情况,还有康有为“公车上书”的详细内容讲给学生听。

清朝政府丧权辱国的一系列事件,一件件融入朱德的脑海。朱德对老师更加敬重,每天总是提前赶到塾馆,帮老师挑水、烧饭、清扫院子,还给同学们烧茶水。

席国珍非常痛恨外国列强对中国的凌辱和侵略,尽管自己没学过西方科学,但从科学使西方许多国家成为强国的事实出发,再三告诫学生说,要让中华民族强盛起来,就要学习科学,依靠先进技术。

朱德在同学中有个要好的朋友吴绍伯,出身于书香门第,家里的书房藏有很多书。另外还有个常往成都跑的人,常给他带些“新学”回来。

吴绍伯就把这些书借给朱德看。

朱德读了不少新书,还第一次看到了地球仪,从此知道中国之外还有一个大千世界,眼界一下子开阔了。



在这样的启蒙和教导下,朱德迅速成长起来,他的心思渐渐从支撑门户、光宗耀祖的小圈子里跳出来,而是要救国救民,要富国强兵,不让祖国受世界列强欺凌。

可是家里人还没有这样的心理变化,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理变化。

朱家全家都支持朱德去县里参加科举考试,并希望他考取功名。

按照清朝科举考试规定,所有考生都先得通过县试,再通过府试,然后通过院试,才能成为秀才。这是旧社会读书人步入仕途的必经之路。

虽然此时的朱德已经十分厌恶科举制度,但他总不能违背全家人节衣缩食送他去读书的初衷,也实在不忍心让老人们失望,便去仪陇参加科举考试。

全县有千余名考生,其中大多数是富家人子弟。朱德的考试成绩是第20名。

这在朱家可是头等大喜事,左邻右舍都来道喜。

朱德的心里,其实有另外一个心思:考生中已有人提出想去成都考新学,因为科举制度迟早会取消。

不过,还是由于不想家里人的希望落空,朱德硬着头皮去顺庆府(今南充市)参加府试。



在顺庆府,朱德不仅参加了府试,更见了大世面。

顺庆府里,已经开始兴办小学堂、中学堂。朱德的远房舅父刘寿川是一位留日学生,就在中学堂里当老师。

朱德是多么想进入新学堂学习新知识啊。

不过,让朱家人高兴的是朱德府试中榜的喜讯,马鞍场和大塆都是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1905年,19岁的朱德带着全家人的殷切期望,准备参加省试。

突然,一条既是不幸、又是幸运的消息传来了:自1906年开始,废止一切科考。

这条消息,对朱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升官发财、光耀门庭的梦想成了一个泡影。

这条消息,对朱德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终于有可能去上新学堂了。



朱德对伯父说想去读新学,伯父不停地摇头。伯父坚信科举制度还要恢复,而新学堂不能长久,他说:


“这一次再不能依你了!我们朱家眼看到手的功名,就这样丢掉了,谁不痛心?!”



晚上,朱德和伯父都睡不着觉,他们各想着各的心思。

第二天天还没亮,朱德悄悄去找席先生,请他说服伯父。

席先生一席话说通了伯父。伯父东挪西借,凑了一笔钱,把朱德送去顺庆府读书。

1906年,朱德先考入顺庆县高等小学堂读书。一学期后,朱德又考入顺庆府官立中学堂。

顺庆府中学堂里,有一批具有科学知识和维新思想的有识之士。

刘寿川在学堂里教物理、化学,对学生说:“日本的明治维新,使日本从落后迈向先进。科学给日本带来了生机,唯有科学才是救国之本,而只有变法维新,才能发展科学。这是国富民强的唯一之路。”

学堂监督(校长)张澜更是大声疾呼:“要亡国灭种了,现在什么都不要管,就是牺牲身家性命,也要救国家!”



张澜

朱德在顺庆府中学堂苦读一年,如饥似渴博览群书。他不仅学到了科学知识,而且学到了许多救国的道理。他读书的动力,从支撑门户、光宗耀祖,彻底变为了救国救民。

科学才能救国,教育才能治国,在这些思潮影响下,从顺庆府中学堂毕业的朱德,决心再去成都求学。

这一次伯父没有阻拦,而是多方求情借贷,凑了50块大洋,给朱德做学费。

1907年初春,朱德起早贪黑,一路快走,5天赶了370公里路,到了省城成都。

看了不少学校的招生简章,朱德反复比较,决定投考武备学堂。这所学堂学习时间只1年,吃穿都不花钱,能给家里减少许多负担。何况新军正在发展,国家也需要军队。

决心一下,朱德便去报考,一考就考上了。

朱德连忙写信,把喜讯告诉给家里人。

谁知家里人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家里人都是老思想:“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后来,还是刘寿川出面劝说协调,朱德又报考了四川高等学堂附设体育学堂。



在体育学堂学习的一年中,朱德一直与刘寿川保持着联系。

刘寿川回仪陇县办学时,便力邀朱德参与。于是,就有了本文最前面的一幕。

朱德回乡当个体育老师,让父亲深感屈辱,以至于“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母亲准备的一桌饭菜还摆在那里,大家却不欢而散。是该怪儿子呢,还是该怪丈夫呢,母亲左右为难,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里,用衣襟默默地擦着泪水。

第二天,朱德告别母亲和家人,去大塆看望伯父。

在伯父那,朱德居然看见了父亲。原来,昨天父亲一气之下跑到了伯父这儿。

朱德便耐心地向父亲和伯父解释:


“世道在变化,一天一个样子。就是不废除科举,穷人家的子弟考上了秀才,又能怎样?没钱没势的人家,是进不了官府做事的。做官要花钱去买,我们花不起这种钱,也绝不能去做这种贪官,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2位老人都没有做声,父亲也没有像昨天那样发火。

昨天夜里,2个老兄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过了:孩子读书回来能做官吗?不能做官,又能干啥子?指望他为朱家做啥子?每年能挣来多少钱?

每道题,老兄弟俩都解不开。

但有一点,是能想明白的:朱家无权无势,那只好认命,命里注定是4两,不会给半斤。孩子回到县上还有一份事做,好歹有碗饭吃,还能挣几个钱,也该满足了。

现在,朱德的解释让2位老人听着顺气多了。

人穷志不穷,穷也得有骨气。当个老师总比贪官强百倍。当老师是行善,贪官是作恶。那就支持孩子去行善吧。

终于说服了家人,朱德离开大塆去仪陇县立高等小学堂任教,伯父送了一程又一程。



朱德再三劝说,伯父才停下脚步,眼角噙着泪花说:


“乡下人晓得的事不多,不晓得的事,过些时日也会慢慢明白过来。你就放心地去吧!你要照顾好自己,把学堂的娃儿们都教好。常捎信回来就是了!”



朱德已是热泪盈眶。他感谢家人的培养,感谢家人的理解,感谢家人的支持。他明白,他亲手打破了他们的希望。而他,又是多么爱他们啊。

只是朱德爱的,已不仅仅是家人,而是更多的人民。他怀着“教育救国”的朴素理想,走向了他心向往之的学堂。

然而世事难料,形势逼迫朱德在教书育人这条道路上走不长久,他还要寻找并走上新的救国救民的道路。

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在后面的文章里会为大家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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