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调研报告丨安徽歙县古城，名扬四海还缺些什么？

【编者按】自上线之日起，澎湃新闻就非常关注中国年轻人的思考、实践和成长。每逢暑假，澎湃新闻很重视从全国各地大学生的调研报告中发现亮点并予以刊发，也每每能够引发读到这些报告的澎湃用户的深入讨论。近期，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19级新闻学专业学生在指导教师的带领下前往安徽歙县进行了调研。歙县，古称歙州，为徽州六县之首，是徽州府治所之所在。他们深入当地农村、景区等基层一线，围绕古徽州文化、乡村振兴等主题开展了一系列深度调研，创作了不少调查性的报道。澎湃新闻核实、编辑了这组文字，以飨读者。今天刊发的是这组调研报告的第一篇，关注歙县古城的旅游问题。澎湃新闻也欢迎更多的大学生暑期调研团队和我们联系，欢迎更多有深度、有锐见、有前瞻性的调研报告，我们将择优予以刊发。联系邮箱：chenlf@thepaper.cn。来自广西的小杜在安徽求学有3个年头了。作为一位旅游爱好者，她已经游玩了安徽省内及周边的不少旅游景点。但直至学校最近安排前往皖南歙县进行专业调研时，她才发现安徽还有保存这么好的徽州古城。歙县古城与云南丽江、山西平遥、四川阆中并列“保存最为完好的四大古城”，而后面的3城她很熟悉。事实上，不仅仅是小杜，即便是很多土生土长的安徽人，对歙县古城也往往接触不多，远不如对黄山、九华山等山岳型景区和宏村、西递为代表的徽州古村落的了解。自秦朝建县，部分建筑建于明、重修于清代的歙县古城，其声名何时能远播四海，或许当地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有人间烟火气的古城走入歙县古城，从许国石坊游到徽州府衙，从徽园玩到渔梁街，无论是徽州府衙还是陶行知纪念馆……一座“历史博物馆”在游客眼中呈现了出来。时至今日，歙县古城仍扮演着县城商业中心和居民社区的角色。在古城中，游客既可以徜徉在青石板街感受到触手可及的厚重历史，也可以随时随地体验到古城原住民的生活日常。传统与现代、历史与现实、厚重与日常，在歙县古城中没有被刻意营造出千篇一律的商业气氛，更多的则是歙县人与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千年古城的水乳交融：散迹各地至今仍在使用的古井，还有人浣衣洗菜；迈着矫健步伐的老人挑着三潭枇杷到处吆喝；一些在古建基础上改建的民宿吸引着各地驴友……不仅如此，这里还试图将“非遗”与旅游融合起来。歙县文化旅游体育局工作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开创性打造了非遗夜市，将歙县本地如徽墨歙砚剪纸或一些小吃之类的特色非遗项目呈现给大家看，并在此后的每周六均有开展，使得当地居民与游客在古城内参与度增高。”此外，当地还打造了品牌活动民俗文化节，将歙县十里八乡的民俗活动汇聚在一起，一年一度的活动使之成为当地本土文化活动的嘉年华。事实上，歙县是历史上徽州府的府治所在地，而古城同时也是县治驻地，府县同治是这里的一大特色。悠久的历史、保存完好的古迹再加上独具特色的徽文化的赋能加持，1986年，歙县古城被国务院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2014年，歙县古城与棠越牌坊、呈坎等景区一起被列入古徽州文化旅游区，获批5A级景区。业态产品不够丰富不过，烟火气十足的歙县古城也因产城过度融合而受到诟病。“这并不像一个景区，散落各处的景点并不集中，更像是县城的步行街。”一位在此游玩的游客表示。当前国内古城景区俯拾即是，各地古城也使出浑身解数打造富于地方特色的项目，以增加旅游体验。古城旅游不能只坐拥历史赋予的良好自然禀赋，更要增加用户思维，用新的景点、项目吸引游客。历史上的歙县本身就是府治，是当之无愧的徽文化集大成者。即便到今天，歙县仍是老徽州范围内人口最多、经济总量最大的县。然而，在徽州热的当下，歙县古城的旅游体验虽有特点，但并不具备具有视觉冲击的震撼力。歙县文化旅游体育局全域旅游办公室相关负责人认为，歙县古城内业态产品不够丰富也是古城发展中的一大问题，“我们需要富有特色且能引发追捧的文创作品，需要将本土特色的非遗等注入古城旅游，但很遗憾，歙县古城目前还没有做到这些。”他还表示，歙县古城的历史生态仍处于恢复过程中，这需要在保护的前提下进行业态的调整，而这又为业态开发拓展带来了难题，比如保护与开发的关系就格外需要审慎处理，前些年为复建古城墙、徽州府衙和创建5A景区等对其他古建筑造成损坏就曾引发广泛热议。“老东西早年大规模拆毁，造成了完整和系统性的缺失，东一块西一块的，视觉效果大打折扣。”在歙县古城长期从事民宿行业的汪新表示，“丽江和平遥，相对满足了大众旅游需要的诗和远方，而歙县太过写实，故而不利于旅游文化口碑传播。”比不过省外、强不过省内的尴尬一则发布于2017年《徽州古城旅游开发情况调研报告》在歙县人大常委会网站格外引人注目。这篇调研报告主动揭露了歙县古城的“家丑”。报告指出，徽州古城近年来开发存在创新发展意识不够浓厚，古城品牌打造不够响亮的问题——“很多人知道黄山但不知道歙县；很多人希望了解徽文化，但却不知道歙县就是徽文化的发祥地，甚至很多游客不知道徽州古城就在歙县，外地游客奔着黄山而来，一饱黄山景色后，一部分游客和歙县这座古城擦肩而过，一部分游客到歙县这座古城来走一下，照张相。”



歙县人大常委会《徽州古城旅游开发情况调研报告》网页截图

曾经古徽州一府六县历经时代变迁如今已是七零八落，划给江西上饶的婺源如今已经成为乡村旅游的“网红”；黟县的西递和宏村也以世界自然文化遗产成为热门目的地；而府治同驻的歙县，却被悄然遗忘在了徽州一角。在旅游业发达的当下，原本作为古徽州府治所在地的歙县，旅游热度已然不及黟县、绩溪、婺源，更不用说和歙县齐名的另外三大古城。歙县人民政府官网发布的数据显示，在2019年，歙县旅游接待人数为1142.12万人次，旅游总收入为103.3亿元；而同年阆中旅游接待游客人数1441.3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总额170亿元；平遥接待游客人数1765.04万人次，旅游总收入达到209.72亿元，四大古城所在地中名声最响亮的丽江更是全年接待游客量高达5402.35万人次，创下了1078.26亿元人民币旅游业总收入。即便是黄山市管辖下的黟县，2019年全年游客接待量1376.6万人次，旅游收入总额114.76亿元；其中的宏村仅仅作为黟县一个小村镇，一年接待游客量竟然高达275.9万人次。一串串具体的数据对比，使得歙县旅游的尴尬境地更加明显。长期研究徽州传统文化的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秦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像平遥、丽江，包括湘西凤凰，特色是比较明显的。平遥古城历史更久、保存更好。而丽江、凤凰的少数民族风情则独具特色”，“不仅如此，很多人是奔着爬黄山来黄山的，有了黄山这样一个大的这个文化符号，歙县古城文化光环给盖住了。”依赖门票引发争议游客和本地居民的活动重心彼此重合虽是歙县古城的特色，但必然也带来了旅游市场的失范。比如，因此而导致并不闭合的古城往往使得收取门票成为摆设。作为主要景区，古城对游客封闭收取门票，而作为生活社区古城不限制本地居民进出。这在古城区出入口设置和流线安排上难以两全，导致门票虚设。在驴友聚集的驴妈妈、去哪儿、马蜂窝等网络平台上就有很多歙县古城“逃票”攻略。长期关注家乡发展的郑文坚是土生土长的歙县人，对歙县古城旅游业发展面临的问题也有着自己的思考。他说，“其他哪一个运营得好的古城收钱？每次我看到歙县古城验票、查票，我就像看到一个‘苍蝇’一样。”由于歙县古城旅游区与城市居民区的重合，古城门票收取有时成为“摆设”。“收取门票是只为了养一群人，还是改善促进了古城旅游体验。这个账要算清，政府应当考虑的是长远的‘大账’而非眼前利益的‘小账’。”郑文坚说。关于歙县古城收取门票合适与否也在网络上引发广泛关注，安徽本土媒体也不时有关于歙县古城是否应该收取门票的讨论。当然，并非所有人对待歙县古城收取门票都进行“讨伐”。安徽师范大学地理与旅游学院副教授王莉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景区收费是否必要要看门票收入能否得到合理利用，若是促进古城的保护和改造，对于古城的旅游可持续发展是有帮助的。”不过，和歙县古城齐名的丽江、平遥、阆中古城当前都没有收取门票，主要采取收取维护费或城内单项景点的小票制，这自然可以增加古城的人气热度。在歙县古城游玩了一天的小杜，已经被歙县古城原生态的居住环境和古城中壮丽的景色所深深吸引。在她看来，这个仍是原住民栖息地的古城气质犹在，但是对于多数还只是在旅游而非旅行的游客来说很难在短时间内感知。在她的心目中，歙县古城值得走出“古城冷宫”，被人们发现。但对于这个处在“名城、名湖、名山”世界级旅游黄金线路上的歙县来说，如何借助长三角一体化的巨大市场实现古城旅游市场的逆袭，仍需时日。供稿：安徽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童瑞琪指导：马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