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成都特色小店：店主和街巷的“双向奔赴”

每经记者：谢陶 每经实习记者：石普宁 每经编辑：唐元

来福——望福街上一条犬种不明的流浪狗，据有心人士分析，它的父母可能是西高地和中华田园犬。而它的名字在这条街上也有众多“叫法”：一家店铺给它取名“来福”；但就在隔壁铺子，它又被唤作“阿呆”；街上的老居民则称呼它为“二五”。

走在不到百米的望福街上，宣传招牌、墙绘、“福”字树洞以及明信片，你都能瞥见它的彩绘——全身通白，嘴部标志性的层叠毛发与一副自在的表情，不愧是“街宠”。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来福形象IP的“出街”，与街上日益集聚的特色小店密不可分。近年来，这种被称作“成都特色小店”的城市名片愈发亮眼。

2021年2月，成都市召开实施幸福美好生活十大工程动员大会，发布了十大工程实施方案和2021年工作计划。在“生活成本竞争力提升工程”与“城市更新和老旧小区改造提升工程”中，对特色小店都有所着墨。

事实上，成都在2019年4月便发布了《关于加快发展城市首店和特色小店的实施意见》，提出将加快支持培育传统特色小店、传承发展老字号小店，到2021年实现发展特色小店超过300个的目标。同年，成都推出每年一届的特色小店评选活动，截至2021年底已举办三届，累计评选出300余家特色小店。

一般来说，这些特色小店的主理人，自主意识较为强烈，身份背景又与规划、建筑设计、插画、平面设计等行业相关。

他们在为街区注入创意的同时，引起了一系列奇妙化学反应，并且顺带改善了来福的伙食。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生长 自然铺开


今日的望福街街区，包含望福街、福字街、北顺城街、水东门街、东顺城中街、东安南路等6条街巷。而从发行于1894年的《四川省城街道图》来看，望福街所处的位置还是城墙，城墙紧靠福字街——这或许是望福街名字由来的一条线索。

望福街所处的书院街街道辖区内，机关单位林立，居民楼集中，是典型的商业区旁的生活区。4月20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面对面采访了街道辖区内的一位居民，毛德义。1996年，毛德义搬到福字街的电业局宿舍，如今他已经退休12年，“这里大环境比较舒适，生活方便，有水有树，邻里和睦。”

26年过去，时光悄然在这片街区里踏过。“房子是高龄，居民也是高龄”，在毛德义所在单元的12户人家中，70岁以上的有10人，80岁以上的有3人。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脱节，是街区曾面临的主要问题，“没有形成商区，还是以居民常住为主。”街上的业态主要是餐饮和茶馆，其中一些重油烟的餐馆还给附近居民带来了不少烦恼。为数不多值得称道的，或许是街区内一所小学的教育资源与对口初中。

这并不是毛德义一个人的感受。4月18日，记者当面采访了书院街街道党工委组织员李丽媛，她告诉记者，她在2011年初到这里工作时，对于辖区内的街区，也有相同的印象，“房子很老、很旧，街区也没有什么活力。”



街区更新前后的望福街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2019年，与一般多为政府主导的特色街区打造不同，望福街街区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自然生长”。

李丽媛告诉记者，随着街区周边的太古里、锦江绿道、猛追湾339、望平坊等商圈的快速发展，位于交界处的望福街街区，逐渐开始承接上述商圈产生的消费外溢，“大家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走过来。我们逐渐发现这边开始有特色小店了。”



街区更新前后的望福街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公开资料显示，望福街的第一家特色小店开业于2019年8月，直到当年年底，以望福街为中心，附近已经零散开了3家店。而在第一波疫情控制下来后的2020年4月里，街区单月内就新增了3家店。

毛德义也注意到了越发变多的特色小店。他如今把望福街街区称作附近商圈溢出的人群找寻“便宜的鸡毛店”和年轻人“坐着聊八卦”的地方。

虽然他认为这些特色小店与老年人的生活与消费习惯并不一致，但他不时也会被商家在河边举办的活动所吸引，“我会拉手风琴，对音乐比较感兴趣。还是会去听个把小时。”



望福街上的电杆彩绘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创意 改变街区


元宝是望福街第一家特色小店“树下Zakka”的三位合伙人之一，喜爱画插画与摄影。

开店之前，元宝曾做过建筑设计与平面设计。当时，常态化的加班生活让她心有不甘，有时即便深夜回到家中，她也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愿入睡。

4月20日，记者见到元宝，她告诉我们，她和自己的合伙人一行是在2019年4月份相中望福街的这家店铺的，“那天正好出太阳，树荫投在街上，街上也不是很吵，再加上这里离河边近，离太古里也比较近。当时也去了很多其他地方，第一次来完这里之后我们就觉得，比较想在这里开店。”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树下Zakka集咖啡、杂货与展览于一体，虽然来这里消费的大多是年轻人，但元宝还是能够通过日常与居民的互动体会到望福街带给她的“随意与亲切”。

据元宝讲述，当初店铺还在装修时，街口一家店铺的叔叔便会时不时跑来监工，“你们啷个装叻啷个儿慢诺……”

还有一次，在店铺小展厅里办展的插画师在窗户上作画时，小区里的看门大爷看到之后，在玻璃背后“指挥”插画师：哪个地方还需要补一笔，哪里又需要怎么画……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说到创意带给街区的变化，来福的“出街”，可谓是最好的注脚。

疫情之前，来福还只能在店外晃荡。2020年2月底恢复营业后，由于树下Zakka尚未恢复堂食，店里没有客人。加之来福又总在玻璃门外观望，此景打动了三位合伙人，他们便破例同意它进来睡觉。

如今，来福被称为这条街上的“街宠”，号称能够从街头吃到街尾，喜好吃鸡胸肉与火腿肠（玉米味儿的不吃，只能是原味），从来不碰狗粮。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在这样的背景下，书院街街道开始与树下Zakka产生互动，并最终推出了以来福为原型的形象IP。

除此以外，街道与店铺还有其他公益性质的合作，例如寄卖残障人士作品以及街道明信片。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位于水东门街的望福街街区形象墙绘也是类似互动之下的产物。

“当时我们正在做外立面改造，一开始收集的素材比较普通，后来，我们在树下看到了一幅商家联名活动的海报，想办法取得了这组海报的版权。”李丽媛补充道，墙绘落成之后效果“非常好”，在社交媒体上还成为了打卡点位。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事实上，随着入驻特色小店的增多与城市更新的日益深入，这种类似的互动延伸到了整个街区，“望福好邻居”街区议事平台就是这样的产物。

“望福好邻居”的雏形，是一个用于发布各家店铺相关活动的消息群。后来，有商家开始在群里通报各类突发状况，例如电线掉落、机动车占道等。最后，消息群发展成了涵盖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周围商家、居民骨干、城市更新顾问团队等在内的街区议事平台，成为了多方之间的沟通渠道。

毛德义虽然没有在上述议事平台，但他在有关城市更新的事项中也提过不少建议，他告诉记者，社区第一次征求有关其居住的小区改造时，他写了7条意见，“整整一页”。



街道明信片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虽然没有特别关注，但毛德义在遛弯时还是察觉到了街区附近出现的各类墙绘，“东安南路那几栋楼上面的画，还很有意思。又可以遮丑，还可以宣传正能量。”

在这种创意的影响下，为了配合街区乃至整个街道辖区的大环境，一些原有的商家也开始采取相应的改造措施，整个街区的美观程度，也在其间不断得到提升。

对此，李丽媛总结道：“有一个小小的种子，城市更新自己就会长开，这是城市更新最有趣的地方。只要有年轻人晃荡，愿意回到主城区，让城市更新有一个动力，老房子自己都会长出新花。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把店开下去。”



望福街上的电杆彩绘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小店 陆续引进


4月21日，记者在华兴上街见有一位年轻人在“晃荡”，地点就在阿奇书店楼上。

年轻人名叫张弛洋，成都人，近两年从外地回到本地创业。据张弛洋介绍，阿奇书店实际上是由一家公司在运营，而这家公司本没有开这家店的打算，“我们公司的业务板块第一个主要是艺术版权的商品授权和产品设计；另外一个板块是建筑设计。”

阿奇书店的落成，实际上与2019年初启动的“八街九坊十景”中重点项目之一的华兴街特色街区打造密不可分，阿奇书店背后的公司，正是在特色街区的打造期间被引进，“我们当时主要考虑的，第一是如何聚集圈子里的人，第二是如何服务当地居民。于是就决定开一家艺术与建筑类的书店。”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华兴街历史悠久，原本是百年前成都繁茂的商业场所。历史上的华兴街，主要在今天的华兴东街与华兴正街上。

阿奇书店目前所处的空间，主要是两户位于一楼的80年代公寓，店里保留了一些当时的设计，例如上世纪常见的水洗石工艺。书店门口有一个开放式的共享公共区域，供游客或者居民歇脚，“目前还在找商业与居民之间的平衡点。”



阿奇书店里保留原有民居的旧窗户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同样是被引入到街区里的特色小店，还有阿奇书店斜对面的Kiiwii奇异。这家餐吧开业之后便在社交媒体上迅速走红，其中最有名的“打卡处”，当属餐吧的两个开放式景观位，吸引了不少“网红”来此打卡——有的甚至刚下飞机，拖着行李箱就赶来拍照。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面对记者，Kiiwii奇异的合伙人之一宋玲说道，Kiiwii奇异是自己和另外一位合伙人一直就想要打造的一个品牌，“一个全国的品牌”。据宋玲介绍，Kiiwii奇异在今年会开出第一家分店，之后每年都会开出一到两家分店，并逐渐从成都走出去，发展到全国其他城市。



图片来源：受访者提供

“城市自己会生长。城市更新自己在不停地选址，这个过程不是一个政策的单向执行，而是多方协商的途径。”

作为街道内特色小店两种“生长”模式的见证者与参与者，李丽媛说，“成都有这样的土壤，城市也因此生长得越来越好。”

（元宝为化名，来福的故事参考了元宝的文章《成都望福街上，树下zakka和流浪狗来福，及疫情后的第一场展览》）

每日经济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