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巴中：念想镇龙那座森林

很想去平昌镇龙看看那片林子，因为它是巴中四个国家级森林公园之一。一座能跃升到国家级层面上的森林景观，必定有它的独特之处。念想镇龙山的森林已久，真要去一睹尊容，却需要架起很大的势。从平昌到镇龙上百公里，道路弯弯曲曲，没法拉伸了跑。所以，听人介绍，从巴中出发到达目的地，紧赶快追也要四个小时左右。巴中的森林植被好，名冠巴蜀，森林覆盖率全省第二，到处都是青山秀水，堆绿叠翠。跑这么远去看一片林子，估计大多数人都没这个热情。但作为学林业出身的我来说，却是极具诱惑力。对森林的亲近与热爱是需要情怀的，真的喜欢，则有着恋人般的感觉。想念日久，就来个说去就去的行走。说是去镇龙看森林，其实一路都是蓊郁的林木，路就在森林通道中穿行，夹道的水杉端正笔直，体态修长，随路蜿蜒延伸。遮天蔽日里的绿色林海，很多地段，连人烟都看不见，从山顶到河谷被树木覆盖得严严实实，让人感觉沉潜到了一望无际的森林海洋之中。




资料图因为心中存有对一个地方的期待，第一次行走在去的路上，总感觉路程格外长，时间过得格外慢。车子在路上晃悠了大半天，才到达目的地。当与期待中的林子相见了，路上的劳顿疲惫就觉得不算什么，人又鲜活起来。未等放下行李，便迫不及待地朝林子里钻。就像饥饿很久的人看到端上来的菜，迅疾地动起筷子开始狼吞。我们说的镇龙山国家森林公园，这个名字比较奇葩。据业内的人说，镇龙是一个场镇的名，镇龙的辖区内并没有叫镇龙的山。真正的“镇龙”二字来自于一个传说，即镇龙场东北角的一个小山包上，宋时，修建有一座四合院寺庙，庙门前，两根柱头朱红漆身，石墩垫底，雕刻有滚龙抱柱，色泽金黄、夺目耀眼，如真龙附柱，活灵活现。一日清晨，晴朗天空骤然变得天昏地暗，雷电交加。寺庙随之动摇，僧人惊得直奔庙门，看见柱上两条金龙居然活了，摇头摆尾，其势欲奔。众人惊呼:“龙要跑!糟了!龙要跑。”这时，刚刚切过菜的一小和尚见状，急中生智，冲进火房，抓起菜刀，返身冲出，朝龙砍去，只听见“嚓”的一声，砍断一条龙的左脚，然后双手死死按住，并叫人拿来铁丝将砍断的龙脚绑在柱上。庙内长老及附近百姓认为龙一走，这里便没有灵气，会有灾难，为留住两条龙，于是在庙门前的荷花池内，安放了一块巨石，预示对龙进行镇守。由于石头形状如农户用的铁罐，人们就叫它“镇龙罐”，寺庙改称为“镇龙观”。民国2年（1913年)，场镇又改名“镇龙关”。“镇龙”之名，沿用至今。镇龙山国家森林公园，2003年12月，由国家林业局批准建立。当初申报时材料上未有“山”字，说是省林业厅待审时，负责审批的人说，一个森林公园连山都没有？有人说，那就加个“山”字，于是就变成了镇龙山国家森林公园。而镇龙山国家森林公园是捆绑申报的，叫一园三点，即五峰林场、白衣古镇、佛头山，把平昌自然人文极优景观全部包含在内。这三点地理上不接壤，资源上不同类，而今各自管理已互不搭界。说镇龙山国家森林公园，实际上是五峰林场。五峰林场在镇龙辖区内，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将错就错。林场场部在一个四围的山窝里，一座三合院式仿古三层楼房，把这个山塘几乎占去了一半。林场、森林公园、旅游公司几块牌子挂在了一起。举目四山都是树木，因为是公园，就有了条条供游人行走的步道，向林子的纵深延伸。




资料图现在我们谈的森林公园母体都是林场，从经营的角度，把资源好的林场批为公园，目的可能是好进行旅游业开发。林场基本上都是建在偏远之地，大山之中，或人迹难至、罕至的边界处。越是大山，所建林场就越多。原来川东北的巴中、南江、通江、平昌四县，处高山区的通江、南江每县都有七八个国营林场，而中低山区的巴中、平昌则都只仅有一个林场。据参工就在五峰林场而今工作三十年的老林业人吴场长介绍，平昌五峰林场走过的是一段不平凡路。最初，即1958年为改造右派而建，叫黎明农场。当时修的一个四合院木房子。上世纪七十年代，又作为知青安置点，叫县伐木厂更新队。1989年改为白家坟森林经营所，由林业局下放到镇龙乡代管，后由于护林员用火枪把偷树的村民打死了，林业局又收回了。1993改为国营平昌县五峰林场，这个名字的来历，是时任林业局长见场部周围有五个山包，就定成此名。1998年又将国营改为国有。这个林场与巴中其它林场有很大不同，一直没定单位性质，其它林场都是事业。而它是企业，要靠自己挣钱，所以林场工人为了养家糊口，人员四处流动。除留在场部种核桃、育树苗的少部分人，在部分人外出打工，啥子活路都有做的。直到2018年，才将遗留问题解决，确定为事业编制，人员全部财政供给，而今接近四十人的队伍才全心在养林护林上。五峰林场位于平昌县东北部，毗邻万源，与其玉带、石窝两乡接壤。现在林场的路与这两个乡都是连通的，且为水泥路。平昌县最高峰就在林场场部背面的贾阁山上，海拔1338.8米。这个海拔比川东北巴中最高海拔几乎少了一半，所以这里树木、森林景观就有了不一的地方。




资料图据场部负责人介绍，五峰林场是全市最小的了，面积仅4000多亩，加上转让林，总共8000余亩。所谓转让林即是集体林，转让期限为50年，林场代为看管。林场树木除几百亩人工种植的柳杉外，其余都为自然林，以松树为主，松栎混交。真正要认识树木，只有深入到林子中。五峰林场真正让人震撼和惊叹的是这里的马尾松林。马尾松是南方中低海拔生长最普遍、也最普通的树，透出浓浓的乡土气息，它与乡间百姓最亲近，是最帅的树，是好看又中用的类型。其一身材高大雄伟，姿态古奇；二是适应性强，能抗风力，能耐水，适宜山涧、谷中、岩际、池畔、道旁配置和山地造林，也适合在庭前、亭旁、假山之间孤植；三是木材纹理细，质坚，且它生长快，是主要的用材树种；再是全身都是宝，树枝、叶、果、花、皮等都有用处。最主要的是马尾松能产脂，其制出的松香是许多轻、重工业的重要原料。所以在五峰林场的林子中见到的马尾松都被人割过松脂，看似已过了好多年，但是被割过留下的刀口，终不能愈合，极似一幅幅青铜面具嵌进树干，很让人为这些树伤痛。




资料图我们在别处看到的马尾松除了散生、数量极少的一些古树外，其他都是次生的或人工撒播的马尾松。这里马尾松却是成片成林，不是古树，但是大树，树龄上百年的可能达到数千株，一株株昂然挺直，气势生动，雄壮健硕。在马尾松林壮阔的气势里，间或有一株一株的栎树掺杂其中，形成针阔混交，使林相又变得另外生动。这是两种不同的树，栎树也很有美感，树干奇特苍劲，树形优美多姿，枝繁叶茂，冠如华盖，千姿百态，神韵独具。二者混生，算是黄金搭配。这里所称栎树，包含着壳斗科植物中的板栗、橡树、青冈等。这些栎树也古老，苍劲雄浑，大多有百年以上历史。五峰林场的树木林相整齐，长得自然，生得随性，散落有致，纵看成列，横看拥聚，树树成林，郁闭的林冠之下，阻断了杂草灌丛生存的阳光雨水，林中空间疏朗，只有落叶年年岁岁堆存，走在上面厚实松软，弹性十足。




资料图在中低山区的平昌，这个有着上百万人口的县，还保有这大片原生的林子，真是一个奇迹，幸喜交通不便，才一次次躲过人类的刀斧。到林场的公路，1997年才有一条泥碎石公路从十三公里外的镇龙镇修进来。一面山坡一座山包的树木，一条溪沟一段山岭的林子，密密匝匝，严严实实，以集体的力量和广阔的气势抵风抗雨，经霜历雪，在远离人烟的地方独自春华秋实，荣枯岁月。更让人意外的是，一座有着鲜明时代印记叫跃进的水库还藏在林子的深处，幽碧澄澈，蓄情养意，成为镇龙三乡人民生活生产用水，功莫大焉。在林场错落山峦中的林子中任意穿行，山不高，幽缓起伏，既可快行也可慢走，即使最高峰，也是在不经意中就登顶了。透过枝柯横斜的缝隙，遥望远山，那又是另外一种景观，峰峦层叠，浪涌波卷，农家星落，公路丝带飘绕，胸襟自然开阔。此时，想吼、想唱、想跳，多好的林子！让人彻底放松，回到童真。念想镇龙这片林子，我来了。回来已久，还时时回想起镇龙那秀雅的山岭，蜿曲的溪谷，雄浑壮阔的森林景观，隐隐觉得有林涛声自远山起伏而至，在耳边缭绕，见过就更不能忘怀。




阳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三届巴中市文联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