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阆中留在记忆里

十月十日，从成都折返通江。途经南充时，取道西行，我去了阆中。临近傍晚，夕阳西下，暮蔼沉沉，在靠近古城边的一家私人客栈下榻。古色古香旳小院落，整洁干净的房间，每宿八十元，真划算！最让人高兴的是，紧邻之处是一家冒菜馆，偕妻一同品尝阆中冒菜，荤素搭配，外加二两桂花酒，味道好，心情也好！回到客栈再洗个热水澡，一天的劳顿，就此烟消云散。第二天，早早起床，先向客栈老板续了房间，带上相机，然后向着锦屏山行进。顺着长长的古街，沿河而下，再搭乘两元的渡船，过了河就是锦屏山了。一路上人来人往，渡船犁开水面，渐行渐远。回望古城，朝阳之下，就像打开的一幅山水画卷。能见度那么好，青瓦红墙的古城，全收眼底！依托嘉陵江诞生的古城，于此时线条是那么柔和，垂柳拂岸，河水沉静，细流无声。难怪她能跻身于中国四大古城之一。渡船靠岸，阆中倚为屏障的南津关就在眼前！一道厚实的布满铜钉的朱红大门，还有高高的关楼，连接着通往锦屏山的要道，扼其险要，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多游客都会在此留影纪念的。顺着青石阶梯上行，两旁都是仿古建筑，院子里有棵很显古老的枣树，秃兀的树干上横挂着一块"千年古枣"的木牌，斑驳沧桑的树干上还有新枝在生长，新绿中还藏着几颗小小的枣子呢！前边不远处，一棵同样见老的石榴树，树身挂满红绸，几个即将成熟而炸裂开来的石榴，在秋风中轻舞。这很让人怀念成都锦里的那棵"三生树"。"缘定三生"啊，那饱满的石榴籽，难说不是对幸福的一种念想！南津关古镇是近年来才恢复打造的。借助良好的地缘，商业气息日渐浓郁。新建的住宅据说可达七千元每平米，真还有点不可思议！前行数百米，来到锦屏山公园门口，买了门票，就准备登山了。不坐观光车，安步当车。先到张宪总祠，这位身为阆人的男儿，忠勇绝世，不负青春年少，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挥师北伐，御外侮于阵前，曾几度让大元帅金兀术落败蒙羞。然而时运逆转，他没能继续建功立业，竟然懼难于一场政治阴谋！院内那金面金身的塑像，让人嗟叹他短暂而光辉的一生！行到密林深处，就是遇仙洞了，传说吕洞宾曾在此喜结仙缘，得道成仙。在香火缭绕中，妻向着神像顿首膜拜，我猜想她并不想去当什么神仙，只希冀于平静中多一份安祥，然而生活不是梦想，这千年不灭的烟火不是还飘逸于人间么？茂密的斑竹和慈竹夹道而生，苍翠欲滴。走出竹林，一泓水塘呈现于眼前，随行的游客告诉我这就是莲花池，几棵柳树依池而生，池中并没有想要的"接天连叶无穷碧"满塘铺陈的莲花！然而池的建造却独具匠心。两池首尾相接，造型就是一幅活生生的八卦图，一对阴阳鱼，穿行嬉戏于莲花之间，其意境深远也。池的一侧便是高高的观星楼。这座三层六角型的建筑，是成就天文地理爱好者之梦想的地方！一位自称是导游的女孩，把西汉天文学家落下闳、任文孙父子、周舒祖孙三代、还有袁天罡、李淳风的故事都进行了绘声绘色的描述。看那楼前落下闳手抚浑天仪，目光凝视于浩浩天宇，一颗流星划过，光芒中把一个中国人的名字从这里传遍世界；楼内袁天罡和李淳风谈经论道，千年之前的大家对决，毕竟不同凡响，大唐的兴衰，于二人来说，洞若观火，早就了然于心。天机就蕴含在这天文风水之中，不好言说，而且谁又能悖逆定数呢？虽然背向而坐，却殊途同归。再看任氏二父子、周氏三祖孙，多么酷似当今的追星族！登临观星楼，俯身远眺，阆中古城一览无余。嘉陵江蜿蜒流过，江水环抱处，古城一片青绿，低矮的古民居，巍峨高耸的古衙门，古城楼，井然有序，尽显自然与和谐之美！高大的现代建筑列于其后，越经千年的古城得以完美的保护。于此回溯历史，使得我们不忘更好地超越过去，活在当下，钩画未来。下山的时候，顺道去看了看不远处的钟楼，这口悬吊于亭内的古钟，不容我们去撞响，据说它是一口福钟，摸摸它都能带来好运气，这使得我们争相向前，惟恐落后，就连那位从汉中过来的陈大哥，也把那双曾经摸过咸阳大钟的双手紧紧贴伏于其上！在我的想像里，那口大钟置于锦屏山中，向着古城，晨昏之际，那悠扬跌宕的钟声或许会赋予古城更多的神秘色彩！

时近中午，回到古城，穿过中天楼，无心再去风水博物馆，不是我不信老祖宗的绝活，对于一个凡夫俗子，你的悟性和灵感绝对不够！不然大家都可以为自己去相一处安身立命的好所在了，还用得着颠沛流离奔波忙碌于无限的辛苦中么？去用餐的饭馆点了份张飞牛肉，大快朵颐之余，细细品味这阆中的特色小吃，就像《舌尖上的中国》一样，软嫩爽口的牛肉滑过舌尖，着实让人感受这张飞牛肉不是浪得虚名！只可惜妻胃口不好，没能一饱口福。午饭过后，依行程安排，还是先去白塔山，顺便还可以去看看状元洞和大佛寺。叫了一辆计程车，二十分钟就上了山顶。我知道白塔又名文昌塔，是历代文人墨客心仪之地。大殿内供奉的可能就是文殊菩萨，再看院内古木森然，好大一棵菩提树，树身系满红绸，善男信女都可以在树下好好参悟人生。高高的白塔，缀满风铃，风动铃响，就像是用编钟在上演宫廷曲乐一般！最为惬意的是爬上白塔去拍照，快门按过，闪光灯夺目，古城的全貌被相机记录了下来。因为抓拍，没来得及多想，回去之后再细细品味！顺势下山，途经一片田野，稻子收割过后，稻茬已经完全枯竭，在阳光照射下，齐刷刷的一片，甚是好看。沿着青石铺就的石梯下行，边走边看，这里更多了一些田园风光，菜地边上的几棵脐橙树，枝条上挂满了硕大而微黄的脐橙，一位观光的小女孩随手摘下一颗，在手中反复摩挲把玩。在此巧遇两位江油过来的小女孩，清纯而善良。遂结伴同行，一起去看状元洞和大佛寺。沿着竹林边的一条溪流，几级台阶上去，就是所谓的状元洞了。高大的门楼牌匾上书写着"出兄弟状元处"。阆中历史上文风太盛，曾两出兄弟状元，开始我以为这就是尹枢、尹极用功苦读的地方，后来才知道斯处乃北宋三兄弟两状元的陈氏兄弟住读之所。门楼石阶下，两个清水池子分列左右，这就是有名的"洗砚池"，绿绿的浮萍和荷叶遮蔽池面，缘何才能知道它们的深浅呢？只能让人去猜想了。一行行翠柏掩映着庭院，门楼后面是将相堂，堂内三尊塑像，相依相偎，想必是陈尧叟、陈尧佐和陈尧咨三兄弟了。两状元一进士，两宰相一节度使，这陈氏一门，文武双全，荣显至极，冠绝今古！"将相堂"三字乃出自于名家巨擘苏轼之手，足见其影响其震撼之巨大！再看后院，"瑞莲池"一一个数十平米见方的水池，一道弯弯的石拱桥横卧其上，荷叶田田。情趣在桥上，我们都上去拍照留念。和我们一样，状元郎也有一个让人牵绊一生的童年。正是这里，他们书生意气，手握书卷，吟哦诵读于晨昏之中，玩耍嬉戏于春秋之际。这莲池，这小桥，你是否还记得他们当年的欢笑和儒雅？"紫薇亭"与小桥相连，亭额上"紫薇亭"三字据说是宋真宗的御书，由此可见，还是读书管用，一朝金榜题名，就连皇上都赶过来捧场呢！环抱瑞莲池和紫薇亭的是一挂褐红色的山岩，不高，上面凿有一些略显模糊的石窟塑像和名人题款。游状元洞，其实就是去追寻一段读书人的人生轨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知识改变命运，这是王道，古今相同。以此来慰勉那些辛苦求索的莘莘学子吧，但愿你们的人生就此改变！出状元洞，右向而行，就是大佛寺。大佛寺原本佛不大寺也不大，走马观花的看过去，方知它妙处有四：一是释迦牟尼的坐佛，为川内十大坐佛之一，已历千年之久；二是有送子观音和南海观音在内的多达四千余尊的小佛，以及宋徽宗的御批敕牒等众多的碑记石刻。三是有"药王"孙思邈近乎神奇的"虎溪"传说；四是有刻意礼佛的何居士建造的一百六十余级天梯。经此一游，如果说还能让人通灵达慧的话，我的感觉是：道亦道，佛亦佛。只要人心向善，每个人都用心去爱这个世界，何必再去参禅打坐，佛就在心中！

暮色渐近，掐算时间，还有机会一游滕王阁。于是下到山脚，挤上6路公交车直奔目的地，约摸一刻钟就到了。穿过一片空旷的广场，顺着陡峭的石梯，拾级而上，半山腰里一座金碧辉煌的五层楼阁呈现于眼前，这就是滕王阁。可怜这气势恢宏的殿宇，此时竟然一片冷清。我知道阆中滕王阁的来历，它是依托假借南昌滕王阁之名，新近才建造的，其繁华和热闹远不能与之相比。不过滕王当年数地为官，倒还真让两地有了些许的关联，更巧妙的是，我那本家都督抛砖引玉，托借王勃那篇《滕王阁序》，反倒让自己出了名，让南昌滕王阁成为中国四大名楼之一；而阆中本是滕王的辗转奔波之地，竟然也能于今天留下这么一处胜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要是历史能够逆转和倒置，当年的情景落在阆中，该有多好啊！想爬上玉台观去看摩崖石刻和道家修行的石洞，终不及杜甫两游此地的底气和勇气，爬至半山腰便折返了。成就阆中滕王阁之名的，其实还真是这山上九百九十九步石梯了。你想，为什么只差一步，不是一千步呢？我在想，滕王好歹也是个王啊，只差一步就位列九五了；再者，杜甫也只差这一步就可以取代李白，嚢括"诗仙"、"诗圣"的美名了；而道家在此筑炉修炼，不出意外，仙丹炼成，也就可以羽化成仙，一步登天了！古住今来，这一步之遥，还真是难倒了好多人啊！下山更难，还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下去。途经阁前的舍利塔，结合这九百九十九步石梯，再去揣摩古人的智慧，还是佛家能修成正果。不然这塔中的舍利从何而来？嘿嘿，我也有点信佛！下到山脚，再次搭乘开往古城的5路公交车，在暮色苍茫里，回到了客栈。

吃过晚饭，和妻一道忙不迭地去一家网吧，想把相机里的那些风景好好保存下来，细细品味，然后应约发给那位可爱的小姑娘，可惜在不经意中误将相机内存格式化了，所有的照片荡然无存，个人有偿要求网管恢复一下也没成功，好可惜，我的一路行拍，就这样没了。郁闷地回到客栈，因为心疼，整宿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天刚放亮，思忖着赶在回家之前再去个好去处，于是立马拉扯着妻朝贡院那边奔去。行进至华光楼，正赶上"张飞巡街"，但听一声锣响，只见那位在众多兵丁簇拥之下的"张飞"，端坐于木轮车上，手执长矛，面色漆黑，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凭着那一脸的威严和高大的身躯，一路走过去，不用吆喝，也让人心生畏惧。再看看那些兵丁，个个古装古束，一脸狠相。过去张飞暑理阆中时，要早中晚一天三巡的，七年里把阆地治理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听说这个剽悍的假张飞还是花重金从东北请过来的，现在还原他来巡街，阆中无贼么？天下无贼，阆中无贼。有道是现在的贼狡猾着呢。还是趋前闪拍了几张照片，以后留着吓贼吧！呵呵。来到贡院前的广场上，音乐声里，晨炼的人们舞步轻盈，精神焕发，妻也乐得去和他们一起翩翩起舞。我再次举起手中的相机，把这晨光里的曼妙拍了下来。在贡院的外围看了看，没有进去。匾额上"贡院"两字十分醒目。学而优则仕，这里曾是学子们科举人生十分看重的地方，全省的秀才们乡试后由此考取举人，进入所谓的科班行列，从此也就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出来为官做宦了。据说每天下午来这里的游客，都有机会上演一出属于自己的真人秀，来过一把参加科举考试的瘾呢，只可惜，我没机会应试了，何况人到中年万事休嘛！摒弃浮世的名利之争，淡定随性的过日子才是最有意义的！贡院的正前方是广场，去对接阆苑仙境艺术演唱团的演出，又是另一番景象。吹拉弹唱里，曲乐飘渺，恍如仙境，就算是送给那些考场失意的学子的慰籍之举吧。人生本过客，名利似浮云。如若听上一曲阆苑仙乐，从晕晕乎乎到飘飘乎乎，或许还真比得上那些王侯的洒脱呢，其实真富贵就在自身，再谋一条出路又何妨？说不定回去后谋划谋划就对了。八点半钟，一侧的博物馆终于开放。我进去和里面的工作人员勾兑了一下，准许我在陈列文物的最外围，也就是关于阆中历史沿革的记述处拍照，其它地方随便参观。从昆虫化石到石刀石斧，从青铜方鼎到元代青花瓷，从汉代铁犁到民国官印。各个时期的考古发掘，脉络清晰，一目了然。历史从来都向好这座城市，2300多年来，分置郡、县、都、府、暑、巡、省、道、镇、市等重要行政机构于此。一方重镇，山川形神，才杰辈出。阆中为我们演绎了光辉灿烂的历史文明，留存了瑰奇奕世的精神财富。走出大门，迅疾去车站买了返程车票，借着候车之际，顺便去游一游附近的巴巴寺。巴巴寺又名"久照亭"，是一座墓教合一的清真寺院。相传330年前，一位从沙特阿拉伯过来的传教者，生前占卜了这块吉地，死后朋友和徒众将其安葬于此，并加盖了清真寺。它也是中国最负盛名的四座清真寺之一，每年从川、陕、甘、宁、青过来朝拜的信徒络绎不绝。现在成为阆中一处对外开放的景点一一阆中一绝，这是始料未及的。据说里面有棵无根树还是全阆中的风水，一般人是无缘一见的。那位传教者死后的墓棺置放于一口水井之上。清真寺里还收藏有历代多位名家的字画珍宝等，其中就不乏有大清王室多罗久勒亲王题赠的"清修"金印，武状元哈攀龙的"清真流光"挂匾，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块封疆大吏马总督题写的"久照亭"匾额，不仅笔力遒劲，更是寓意深远。在亭前久久徘徊，据此来想像一个数千里之遥的中东人，为什么要来阆中传教？生前的占卜为什么那么灵验，死后为什么要托体于一口长流不息的水井之上？为什么儒教、道教、佛教，甚于舶来的伊斯兰教都能在这里得到传承和光大？虽然沒去天宫院，为什么袁天罡和李淳风两位大师都把墓地选择在阆中？难道阆中真是人间福地，天神居住的地方吗？凡此种种，更显其神秘，更让人费解。如若今后赶上再有充裕的时间，我一定要回来把这里所有景点一一游遍。

游完巴巴寺，走在回家的路上，阆中古城的印象愈加深刻。那山，那水，那城，那里的人，时时浮现于眼前。如果说旅行就是用眼睛看世界，那么或许在若干年之后，我还会说，那一年里，我去了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