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蓬安锦橙谋一个“锦程”

果农在果园内采摘锦橙。资料图

编者按明星农产品如何在市场竞争中长盛不衰，是一个社会普遍关注的话题。事实上，明星品种的更新换代，既关系到地方特色产业发展的持续性，也关系到农民增收的稳定性，是一件重大且具有相当挑战性的事情。这些年，各地在这方面做了不少探索，本文关于四川蓬安县锦橙的调查颇具代表性。很多时候，一个品种的起落回升，往往牵引着一个产业的潮起潮落。

近日，四川省蓬安县柑橘传统产品锦橙渐趋成熟，步入产业带，道路两旁黄澄澄的果实缀满枝头，丰收带来的喜悦无以言表。但部分果农依然心存担忧。金溪镇沈家坝村委会副主任曹习平说：“往年收购的车络绎不绝，但今年收购客商人数难比往年。”

锦橙系列是蓬安县柑橘传统品种，源于上世纪50年代。锦橙100号成熟于上世纪70年代，并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获得国际国内多项大奖，2011年获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目前，蓬安县锦橙100号种植面积曾达10万亩，但目前仅剩2万余亩，仅占该县柑橘总面积20％。

尽管锦橙吃起来细嫩多汁、酸甜适中，种植起来技术难度和管护成本都不太高，但销售价格总是上不去。利溪镇阙家坝村从事了40余年柑橘种植及销售的杨寿忠说，今年他已销售了8万余斤出去，价格仅1元/斤，比去年每斤低0.2元，还不知后续价格如何。

面对尚未消散的新冠疫情，年初已经出现滞销现象的柑橘市场，在又一个柑橘丰收季来临时，销售行情更是扑朔迷离。对于锦橙100号这个曾经辉煌过、给蓬安带来诸多荣耀的品种，在如此低迷和复杂变幻的市场，究竟该如何为其铺设一道锦绣前程呢？

明星品种优势突出

据《蓬安县志》记载，早在1987年，该县就将长期以来积累的实验和研究成果汇编成《锦橙100号丰产栽培技术》。1993年，蓬安县原农业局和原质量技术监督局又共同形成锦橙100号产前、产中、产后系列生产技术质量标准，随即对全县果农进行了广泛和深入培训。

“我们沈家坝村从上世纪60年代就种锦橙，2007年后大面积种植锦橙100号，现在13年了，总面积达七八百亩，包括其他品种在内，全村柑橘种植面积1100余亩。”曹习平说，全村家家户户把所有的地都用来种柑橘，人均收入2.5万元以上，早就实现了小康。

果农杨寿忠高中毕业就在家种锦橙100号，如今40多年了。走进阙家坝村连绵不断的柑橘园，一株株果树如同撑开的巨伞，每一株树龄都在20年以上。“春节后外出打工，11月回家采摘，卖完就过年，屋里外头双兼顾。这在柑橘产业带是普遍现象。”杨寿忠说。

本世纪初，蓬安县发出加快建设“中国锦橙第一县”的号召，通过多年努力，截至2010年，在20余个乡镇共发展锦橙100号800余万株，总产量达2亿斤，优质果率达60％。

“农民喜欢这个老品种，不愿意换其他的，原因在于经过几十年积淀，大家已经成熟地掌握了锦橙100号的种植技术，加之种植成本和管护难度比其他品种都低。”蓬安县果蔬技术指导站站长周绕红表示，现在不怎么去管它一亩都可收入四五千元，如果一换那就得再等几年才有收入。

“种锦橙100号一年只需施一下肥、治一下虫，无需疏花疏果，无需套袋，采摘后也无需冷藏，每斤生产成本仅为0.3元左右，现在流行的晚熟柑橘前期要保花保果，后期要疏花疏果，果子到一定时期还要套袋，采摘后必须进冷库，每斤成本在1元以上。”杨寿忠说。

摘下一粒锦橙100号，均呈鹅蛋形拳头大小，切开后水分四溢，果肉鲜嫩无籽，放一瓣入口，甜带微酸。“相比晚熟柑橘，锦橙100号果酸含量高得多，当前人们普遍追求健康生活，吃锦橙100号更能有益身体健康。”蓬安县农业农村局质量安全与品牌股袁伟说。

遭遇瓶颈发展受限

身为蓬安人，现在南充工作的陈志回忆说，早在20年前，锦橙100号就能卖上1元/斤，春节前后最高可卖到一斤七八元，得知现在仍停留在1元/斤，他感到十分诧异。

尽管每斤生产成本仅为0.3元，可扣去成本后利润也仅为0.7元左右。“其他杂柑（晚熟品种）处理价都有3元/斤，就算除去成本1元，每斤利润也有2元，况且杂柑产量跟锦橙也差不多，丰产期一亩至少四五千斤，这样比较，亩均纯利润就相差很大。”杨寿忠说。

曾经，蓬安锦橙100号被当成耀眼的产业明星被各地引种，近几年蒸蒸日上的眉山丹棱县就大量引进过，但丹棱等地如今靠种植春见、不知火等晚熟品种让果农脱贫致富了。反过来，如今是南充市号召各县区大面积发展晚熟柑橘，今年总面积须达到100万亩。

“市里年年下任务，每个县一年几万亩地增长，蓬安县目前晚熟柑橘已经发展到6万亩了，全市去年底晚熟柑橘达到80余万亩了，今年达到100万亩没有问题。”周绕红说，由于受溃疡病的影响和晚熟新品种的冲击，蓬安锦橙100号种植面积近年来缩减得很快。

锦橙100号1989年获评全国名优果品，1999年、2001年连获国际农业博览会“名牌产品”称号，2005年荣获中国西部国际农业博览会银奖……难道要让这个优良品种自然消亡吗？“我们也想做大做强，但如果产量上来了，果农卖不出去怎么办？”周绕红一语道出了县委、县政府的两难。

“从事销售锦橙100号多年，从卖几万斤到几百万斤，最高峰2018年卖出去900万斤，价格是年年走低，今年才卖出去8万斤，目前库存二三十万斤；这些天我请了二十几人采果，每天三五万斤源源不断地从各个果园运来，不知后面能卖啥价钱！”杨寿忠担忧地说。

曹习平说，沈家坝村果农心态还算稳定，尽管没人来上门收购，他们打算再留树一段时间，采摘下来后通过窖藏和屋藏，到春节前后再拿出来卖。“可是，千万遭不得下雪，气温一旦降到0℃，所有的果子都得报废，那就意味着血本无归，因此还是很担心。”

寻找出路拓展市场

沈家坝村也组织了水果专业合作社，专门选出能人负责销售，多年来与各地客商建立了稳定的供销关系。杨寿忠有两家公司和一个果园，除了销售自己的产品，还要在周边大量收购其他人的，然后组织销往兰州、昆明及江苏、山东等地。

“这些国内销售的传统模式都是被动的，受市场风向和消费者的喜好习惯制约很大。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人家说什么价钱就什么价钱，否则人家不收购，我们自己无法消化。”杨寿忠说，“所以一到了11月，大家便忙着下果，生怕卖不脱，其实真正熟透还要半个月左右。”

据有关调查，今年三四月份，因受新冠疫情影响，国内一些晚熟柑橘主产区产品出现了严重滞销。果农担忧：目前疫情尚未消失，又正逢部分品种成熟期，柑橘滞销问题会否再次出现呢？在南充市晚熟柑橘高歌猛进的趋势下，锦橙100号会不会雪上加霜呢？

一个品质不错传统老产品，怎样才能在荆棘满布的道路上杀出一条路？业内人士认为，唯有不断加大品牌宣传力度，培育有实力、有话语权的本地销售龙头企业才是办法。

事实上，近年来，蓬安县出台了不少扶持柑橘产业的政策措施，例如每年拿出500万元用于基地维护、改造和提升。但据悉，这些资金多是用于晚熟柑橘新品种，对于锦橙100号这种老品牌的宣传和市场扶持力度并不大。

杨寿忠的企业在蓬安业内算是上了规模的，但依然不能挑起带动产业发展的“龙头”重任。不过，今年尽管行情趋冷，但出现了一个可喜苗头：那8万斤锦橙100号是武汉一家外贸企业主动联系要的，销往目的地是俄罗斯。“只要外边市场一打开，走的量就是非常巨大的！”

周绕红表示，一个成熟品种难免受到“远香近臭”规律的影响，如果坚持走外贸的路子，再有这方面的本地龙头企业引领，使锦橙100号这样的优质产品能受到国际市场青睐，政府再回过头来根据市场需求引导产业做大做强，锦橙100号有很大可能重新拥有一个锦绣前程。记者李传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