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靖悲歌——从孙可望攻陷曲靖城看曲靖人民的气节

曲靖，是一个流传着很多故事的神奇地方。

曲靖老城，若以西汉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刘彻置味县来算，有两千多年历史，若以唐朝贞观八年（公元前634年）李世民同意筑石城取代味县来算，有一千多年历史，若以明朝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朱元璋指示建南宁府城来算，有六百多年历史。残留至今的明清老城，延续了六百多年，是曲靖悠久历史和古老文化看得见摸得着的明证。

史书记载，曲靖老城1387年由明代首任曲靖卫指挥使刘壁率军民建设，前后用时30多年，直到1420年完工。坊间流传，曲靖老城和昆明老城（始建于1382年）都是明代著名勘舆家（即风水家）、建筑家、地理学家汪湛海仿照西安古城与南京古城设计的，曲靖老城的图纸后来还用于建造澳门老城。当年，汪湛海应沐英之邀请，专程到昆明踏勘选址、规划设计昆明老城，这个应该属实，但是，查不到来过曲靖的任何官方记录。因此，笔者认为，汪湛海应该没有到过曲靖，理由是如此大事、如此大人物，若是来过曲靖，史籍没道理不作记录。

《南宁县志》记载：曲靖府城，周长六里三分，高有三丈，厚如之，雉碟高一丈，垛口有一千六百三十个，设了四门，东门为乐耕门，南门为莱薰门，西门叫胜峰门，北门为迎恩门。在四座城门上建有木结构的城门楼，双重楼飞檐式。城内有38条街巷，街宽6米，巷宽4米，其特点是“四门错落不对开，巧布八条丁字街，九对巷道十字路”，著名的建筑有“三寺、八庙、九阁”等等。

1644年（明崇祯十七年）11月，张献忠领导的农民起义军攻下成都后，建立大西政权。1646年（明崇祯十九年）11月，张献忠在四川西充与清军作战时中箭阵亡。1647年（明永历元年、清顺治四年）3月，孙可望率领部分大西军由贵州经富源、沾益进入曲靖，包围了曲靖城。当时，曲靖府、县两级文武官员，大多是忠于明朝的遗臣，视大西起义军为叛逆。于是，广泛动员全城军民，紧闭城门，日夜顽强坚守。大西军急图攻克，以期进兵昆明，一连几日，虽然猛烈进攻，由于城内军民团结一心，同仇敌忾，加之城墙高大，大西军一时难以得手。孙可望恼羞成怒，放出狠话：破城后要屠城！

小小城池的固守，终究抵御不了大军不断的进攻。曲靖城陷后，孙可望放纵部队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南宁县志》记载:“城陷之日，死者填街委巷，不可胜计”“是日也，城无净土，廓有丰尸，无贵无贱，同为枯骨”。据不完全统计，被逮捕杀害的有：知府宋文旦、知县陈六奇、掌印指挥张英、推官夏衍虞、副使柏承恩、按院罗国献等；被杀的还有几十个知书达理的举贡生员；还有参与守城的数百居民也惨遭杀戮。因抗议大西军的暴行，街头聚集了百余市民，高声呼喊:“我们是大明赤子，要杀便杀，绝不贪生怕死、苟活于世”，也全部英勇就义。更有许多威武不屈、大义凛然者，譬如：秀才钱中选在母亲的灵柩旁自缢；王寿彭携妻带母跳城墙而亡；举人史思衡夫妻抱着孩子投井而亡；柏世藩、吕元气、吴希贤三户人家关起大门自焚而亡；朱家彦、朱家璟、柏承统、王民楷等二十四人大哭先皇后自尽；柏世阀、缪从绳、邹宗鲁、桑乔林、毛九苞等十八人，整冠束带从容就死；阮元声之妻因愤怒呵斥大西军被割乳而死。等等壮举，尸骨满城，山河呜咽，罄竹难书。

民间传说，大西军破城后，孙可望欲屠城，但因意见不一，密谋后，命令四个城门的守军：由东门逃亡者放行，由南门逃亡者砍手，由西门逃亡者砍脚，由北门逃亡者砍头。孙可望及其指挥部驻扎于东门兵备道署(今曲靖一中)，老百姓因恐惧都不敢从东门出逃。

这道密令被居住在西门街一位好心的地保（为官府听差跑腿的本地人）知道了，当夜，该地保夫妇不敢耽搁，即刻向城内居民暗中传递消息，第二天早晨，城门未开，就分头到街上手指东方，向那些正在逃亡的人示意从东门出城。“泄密”的地保夫妇后来被大西军抓捕，挖眼割舌，凌迟处死。清军收复曲靖城后，很多逃走的人又回到曲靖，为了感念地保夫妇，老百姓自发筹集资金建了一座土主寺，并想方设法找到地保夫妇的遗骸，以隆重的仪式埋葬于土主寺后面，在前面正堂塑了他俩的泥身，把地保夫妇当土主世代供奉，土主寺外面的街道（西门街下段）从此改名土主街。

一次次的沙场厮杀、鼓角争鸣，一次次的征服与被征服，演绎了无数朝代的替换更迭和文化的交融碰撞。无辜的总是老百姓。

民间传说，自清代开始，曲靖设有三个刑场，都源于孙可望大西军残害曲靖人民的这道军令：东门放生，南门砍手，西门砍脚，北门砍头。曲靖南城门外西侧的一处城墙下为砍手刑场，曾经有专门的砍手石墩，并在石墩上凿有圆形石孔，行刑时让被行刑者立于石墩后面并从石孔伸出一手，以便行刑者一刀砍下。西城门外南侧的一处城墙下为砍脚刑场，也曾经有与砍手刑场类似的砍脚石墩，行刑时让被行刑者由石孔伸出一足，以便行刑者一斧剁去。北城门外石牌坊下为“大劈刑场”（地点是今天的麒麟南路与南宁东路交汇处，即环形天桥十字路口），所有秋后处斩的重犯在此被跪地砍头。至明代初期，这里建有“荣封三世朱氏牌坊”（毁于1938年），北门街人朱家民，官终从一品贵州左布政使，曾被明朝崇祯皇帝诰封三代，告老还乡后建造此坊。民国年间，在其南面建有“赵氏节孝牌坊”，土主街人赵樾，官终袁世凯军政府虎门要塞中将总司令，为缅怀其父而建，此外，在西城门外还建有缅怀其母的石牌坊（两牌坊都毁于1966年）。

老曲靖人骂人时会说“北门外砍秋头的”“砍手剁脚的”“砍在石牌坊的”等等，应该与此有关联。

每次从史籍读到这段曲靖之殇，泪水总是从脸上无声地滑落。家乡人民感天动地的悲壮与坚贞不屈的气节，与日月同辉，世代流芳，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