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玉台观其二》古朴凝重，不失为游览凭吊的绝唱

《玉台观》

唐 杜甫

浩劫因王起，平台访古游。

彩云萧史驻，文字鲁恭留。

宫阙通群帝，乾坤到十州。

人传有声鹤，时过北山头。




在杜甫所有的诗篇里，白马最喜欢的就是他的五言律诗。白马觉得他的五律要比他的七律更成熟些。他的七律是到成都生活后功力渐增，名篇渐多；至夔州寓居时他的七律作品数量和艺术成就始达巅峰。而老杜的五律是家传绝学，“诗是吾家事，人传世上情。”他秉承了他爷爷杜审言开创的法度谨严的五律特色，比如十五岁时的怀古五律作品《登兖州城楼》写道，“东郡趋庭日，南楼纵目初。浮云连海岳,平野人青徐。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馀。从来多古意，临眺独踌躇。”可以说是五律仄起不入韵格式的范本，规矩中正，气凌环宇，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出自一位少年的手笔。









他的爷爷杜审言很狂妄，而杜甫也继承了杜审言一半的狂放自信，和五律诗篇的章法意象，甚至是字句。杜审言的诗《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里有句“云霞出海署，梅柳渡江春。”杜甫也喜欢写梅柳，其在《太岁日》里有句“天边梅柳树，相见几回新。”《将别巫峡，赠南卿兄瀼西果园四十亩》里有句“雪篱梅可折，风榭柳微舒。”白马觉得杜少陵五律凝练淳厚，富情多姿。与十五岁写的怀古诗《登兖州城楼》相比较的同时，今天我们来欣赏他五十多岁时写的一首五律怀古作品《玉台观》。




观读guàn，诗里写的是道观。道观里供奉的一般是我国古代神话传说里天上的诸位神仙，玉皇大帝了，三清四御十方天尊了等等。玉台观的旧址在今天的四川阆中，唐朝时阆州城的北边七里之处。该观据说是初唐时期高祖李渊的第二十二个儿子李元婴修建。李元婴被封为滕王，因而本诗的题目《玉台观》三个字后面有注“滕王造”。









白马独家译诗:先前的滕王殿下建造了玉台观，它有着空前壮观的石阶。今天我拾阶而上来到玉台观这里凭吊古迹。观里宫殿的墙壁上绘有一朵朵的彩云，传说中的仙人萧史乘着赤龙驻留其间。四壁间有滕王为建这所宫观而写的铭文，好像西汉的鲁恭王刘余为他建造的灵光殿而作的志文一样。玉台观的宫殿楼阙雄伟高大，里面供奉着先天五帝的圣像，仿佛可以从这里直达天庭一般。观内视野开阔，别有洞天。环视观内的墙壁上，绘有天地间包罗十洲的仙子神灵，栩栩如生。据传此观刚建成时，人们曾听到玉台观所在的北山头半空里传来笙歌鹤鸣，估计是周灵王太子晋——王子乔成仙后经过此地吧。









浩劫因王起，这一句也写作“浩劫因王造”。浩劫在本诗中不是大灾难的意思，这个词指的是宫殿前或者是观前的广阔石阶。因在本句中是“由……来做”的意思。王，是指唐高祖李渊之子，滕王李元婴。滕王是我国古代君王爵位赐封制度里的一种封号，封地在今天的山东省滕州市一带。起，在这里指建造，筑造的意思。玉台观是滕王李元婴于公元679年在阆中任隆州刺史时在玉台山上修建的宫观。阆中当时叫隆州。









平台访古游。玉台观原来在今天的四川阆中县附近，观内建有平台一座，所以就把这座道观取名为“玉台观”。平台原意是指春秋时期宋国皇国父建筑的位于河南商丘的一方祭天的高台。在这里用来代指玉台关。访是拜访参观，凭吊。古是古迹。游是游玩，游赏。访古游就是为赏览玉台观的古老殿宇宫阙而特意来访。老杜是广德二年即公元764年从梓州专门去阆州来访玉台山的，因为玉台山有李元婴修建的亭台和古观，颇具规模，富丽堂皇。只是物是人非——转眼八十多年过去了，滕王李元婴早已不在，空留亭台观阙在这玉台山上，隆州也因避讳唐明皇李隆基们字号而改称阆州。









彩云萧史驻。这一句充满了我国传统仙神文化的丰厚底蕴，和令人向往的美丽传说。萧史，就是“乘龙快婿”的传说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他的妻子就是秦穆公的女儿弄玉。萧史擅长吹箫，而弄玉擅长吹笙，夫妻二人常常在秦穆公为弄玉建造的凤凰台上作笙箫合奏。一天晚上，夫妇二人在月下的凤凰台上奏乐时，忽然引来一只紫凤凰和一条赤色的龙。萧史终于不再隐瞒真相，告诉弄玉自己本是天上的神仙，因为注定要和弄玉结下一段情缘，故而下凡与她同结联理，成就一生美满姻缘。如今紫凤赤龙来迎接，正是夫妻二人化仙之日。于是萧史乘龙执箫，弄玉跨凤捧笙，终别人间，驻留云间成仙逍遥快活去了。于是，杜子美从玉台观的墙壁上看到这一故事的画面，故而得句“彩云萧史驻”。所以本诗首联“平台访古游”中的“平台”二字，也有以凤凰台暗喻玉台观中的玉台的意思。可惜滕王李元婴并无萧史那般仙才卓荦，但诗人杜少陵在这有影射滕王李元婴之意。









不过，人家李元婴属于大唐王子，虽然骄奢过度，荒淫暴敛，由于自小生长于帝王的家庭里，让他得以享受到优越教育资源，浓厚的艺术熏陶氛围，使他在音乐，绘画，舞蹈三个领域均有所爱，尤其善画，他开创了“滕派蝴蝶”的画技。就是在写字写文章的能力上，估计也不逊色，不然怎么会被老杜赞其在观内的墙上留下的铭文呢，“文字鲁恭留”。这一句里运用了一个典故。和唐初滕王李元婴一样，汉鲁恭王刘余也喜欢建楼台宫殿。他的封地在鲁。有一次他想把圣人孔夫子的老宅院扩充为自己的宫室，准备扒倒孔子的旧房子时听到房子的内壁间传来一阵磬饶管弦的奏乐声，感到十分诧异。打开那室壁，竟然得到良多的经史子集类的古书。于是鲁恭王收敛了贪心，不敢再破坏这宅院。这个典故杜甫也用到了《登兖州城楼》里“孤嶂秦碑在，荒城鲁殿馀。”这一句同样有褒扬滕王留下的笔墨的意思。









宫阙通群帝。这一句纯属诗人的神奇联想，充满了神秘主义的感觉。大概玉台观里，供奉着五方大帝，十方天尊等上古大神，从而诗人联想到了这玉台观是五方大帝等诸位天帝的登天捷径的起始地。一是衬托出了玉台观的巍峨高大，仙聚云结，灵隐其间的气魄与格局，二是显示了诗人面对观内的诸神帝塑像时内心所生的肃敬之情，感佩不已，浮想联翩。五方大帝，也叫五方天帝，指的是东方天帝——青帝太昊伏羲氏，西方天帝——白帝少昊，南方天帝——炎帝神农氏，北方天帝——黑帝颛顼，中央天帝——黄帝轩辕氏。




乾坤到十洲。道家有一种仙术叫做袖里乾坤，拥有此术的仙人，能用自己的衣袖装下天地间的万物。而这里指诗人看到墙上的壁画内容，包罗了天地间的各种事物，可以说是墙上乾坤。十洲是指我国古带神话传说里，四方巨海中有十个海岛，每个岛上都有神仙居住。它们分别是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这里的乾坤二字是指玉台观这一方天地。乾坤到十洲，写出了这玉台观所在地的环境峻拔飘渺的仙味十足。









人传有笙鹤，时过北山头。尾联的下联有其它版本为“时过此山头”。尾联的诗意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当时玉台观刚刚建成的时候，人们传闻当时的玉台山上空有仙人王子乔吹着笙乐，驾着白鹤并有伴鹤鸣声路过。二是诗人在游览玉台观时听到身边有游客或道士惊呼有笙歌和鹤鸣在玉台山上响起，怕是仙人王子乔驾临或路过此观了吧。这尾联结得十分传神，令读者一阅后有前往玉台观一探究竟的欲望。这主要是诗人采取了由现实转入虚空的写法，令人读了之后有欣欣然而往的感觉。这一句和钱起《省试湘灵鼓瑟》的鬼谣结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十分相似，只是杜诗是由现实转虚无，而钱诗是由虚无到转现实，而韵味同样无穷，极耐品读。白马很喜欢这一联。




《玉台观》本来是包含两首将的一组诗。第一首，是一篇七律，中有句“遂有冯夷来击鼓，始知赢女善吹箫”，其中的嬴女就是弄玉。第二首则是本诗，颔联刚好把秦穆公的乘龙快婿萧史写了进去。而白马读这首五律也很久了，很喜欢它的颔联和尾联。总体上来说老杜这首五律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充满了浪漫主义和神话主义的双重色彩。读了之后让人感觉如身临其境。与其说老杜的这篇五律是一首怀古之作，不如说这是一首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佳作。诗人面对观内壁画，驰骋想象力，人间天上，现世亘古，化实入虚，虚实互合，令人神往。真不愧诗圣大名。




亲爱的诗友们，你读过杜甫的这首五律吗？有什么感觉和看法？欢迎和白马一起交流一下。诚望诗友们关注白马侃诗词！诗意生活，你我同有。咱们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