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是黑脸大汉，还是白面郎君？——闲聊（蜀）汉五虎上将之六

原创

民间有“真三国，假封神，一部西游哄死人”的说法，其实《三国演义》也是虚构的文学作品，之所以说它真，是它的历史脉络是真的，出场人物绝大部分是真有其人，真名实姓。

但也有例外。三国爱好者大多知道《三国演义》中有一个无名无姓之人，督邮。这是官名，不是人名。有一个有姓无名之人，东吴的乔国老。有一个有名无姓之人，貂蝉。



张飞是被《三国演义》改得最面目全非的人，不光形象变了，连字都变了。

据现代学者考证，张飞是个白面郎君，不光有武艺超群“万人敌”的本领，还会书法，善绘画，特别擅长画美人仕女图。

但在《三国演义》里，张飞却是“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的彪形大汉。在传统相声贯口“八扇屏之莽撞人”里，张飞更成了“豹头环眼，面如韧铁，黑中透亮，亮中透黑，颌下扎里扎煞一副黑钢髯，犹如钢针，恰似铁线”的黑脸大汉。

更奇葩的是张飞的字为“益德”，在《三国演义》里却变成了“翼德”，活生生给张飞装上了一双隐形的翅膀。不过，这不是《三国演义》首创，在《三国演义》成书前的《三国志评话》里就已经如此，罗贯中只是照搬而已。



古人的名与字确实有字义相近互为补充的现象，以前的说书人也没多少文化，见名为“飞”，自然就想到要有翅膀，“益”与“翼”的音又相近，为吸引听众，就自作主张地改了吧。

张飞就这样变成了一个“莽撞人”。

上一篇里曾经说过，张飞不是莽撞人，真正的莽撞人是马超，逞一时血性带来家破人亡。正史记载里的张飞基本没做过什么莽撞之事。

张飞是涿郡人，是刘备的同郡老乡。从刘备称帝后封其为西乡侯来推测，可能是涿郡范阳县（今北京房山区）人。始终跟随刘备，从来没有主动或者被迫离开过。



不是说张飞没机会离开刘备。跟刘备投公孙瓒、陶谦、曹操、袁绍、孙权期间，他都可以离刘备而去，像田豫、徐庶、陈群等人那样，但他从来无此念头。这既体现出刘备吸引他人的个人魅力，更体现出张飞矢志不渝的个人品格。

真要找出张飞做过的莽撞之事，大概有两件，其中一件还说不清楚。

一件是杀秦谊禄。

秦谊禄是吕布的亲兵，吕布杀董卓时的杀手之一。他老婆就是关羽苦苦向曹操索求的绝色美女，最终被曹操自纳的绝色美女杜氏。



秦宜禄老婆、儿子跟了曹操，自己最后也不得不投降曹操。曹操倒没难为他，任他为銍县长（今安徽省濉溪县临涣镇）。

第二年，张飞跟随刘备到小沛，经过銍县，对秦谊禄说：“曹操娶了你老婆，你还给他当县长，怎么这么傻啊！跟我走吧？”秦宜禄一时怨气冲昏了头脑，真跟张飞走了。走了一段路后逐渐平静下来觉得不妥，后悔了要回去，张飞居然就把他杀了。

冲动杀人，确实莽撞，但对刘备的事业并没有对张飞自身的发展带来任何影响。

一件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就是刘备在徐州与袁术争战期间，让张飞守护徐州下邳。张飞与陶谦以前的部将曹豹不和，曹豹暗中招引吕布，夺取了下邳。



不知道张飞与曹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难以判断是不是因为张飞的莽撞行为造成的，只能说作为守护下邳的主将没能守护住，是张飞的责任。

这个事情对刘备集团的影响很大，失去根据地的刘备只能四处逃窜，进入事业的最低谷，要不是糜竺鼎力相助，能不能起死回生都难说。

此后就很难找到张飞的莽撞行为了。“八扇屏之莽撞人”段子中说张飞莽撞是指他怒断当阳桥的事情。那不是莽撞，而是一种十分勇敢的英雄行为。

面对曹纯率领的精锐虎豹骑，刘备仓皇而逃，让张飞率领二十名骑兵断后。张飞怒断当阳桥，圆睁双目，手持长矛，高声大喊：“身是张益德也，可来共决死！”曹军竟然无人敢近，刘备这才得以逃脱。



关张二人很早就有“万人敌”的美名，由于史料缺乏，很难看到他们早期征战的经历，关羽好歹还有阵斩河北名将颜良的事迹，张飞的事迹则几乎没有。

但二人后期的事迹倒也证明了他们不是浪得虚名。关羽水淹七军，杀庞德，擒于禁，威震华夏。张飞义释严颜、激战张郃，为评定益州立下汗马功劳。

相比之下，关羽之功，更多的是为自己，最终让自己败走麦城，死于非命。不光于后来的（蜀）汉国无所帮助，反而让（蜀）汉国失去荆州，引发后面刘备征荆州，死在白帝城的悲剧。

张飞之功，更多的是为整个刘备集团，使刘备集团最终稳固地占领了益州，获得了生存空间。



刘备攻刘璋不下，召驻守荆州的诸葛亮、张飞、赵云率主力入蜀。张飞一路沿江直上，在江州（今重庆市渝中区）俘获刘璋的巴郡太守严颜。

严颜最初就反对刘璋引刘备入蜀，认为这个行为是“此所谓独坐穷山，放虎自卫也！”所以在张飞入蜀时，严颜奋力抵抗，寡不敌众才被俘虏。

张飞呵斥严颜：“大军至，何以不降而敢拒战？”严颜反驳说：“你们不讲道理，侵夺我州，我州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的将军。”气得张飞发怒，要将严颜砍头。严颜面不改色地问张飞：“砍头便砍头，你发什么怒啊！”这话倒把张飞给噎住了，楞了半天，释放了严颜，并将其留在身边为宾客。



严颜是今重庆市忠县人。他说本州只有断头将军的话，是以他战国时的同乡自断头领答谢楚国的巴蔓子将军为榜样。事实上，忠县之名正是由这两位将军而来。唐太宗李世民因为巴蔓子、严颜二位将军“意怀忠信”而将这二位将军的故乡赐名为“忠州”。

张飞过江州后发生了那些事情史无记载，只有一句话“所过战克，与先主会于成都。”说明张飞一路上都是打的胜仗，如期赶到了成都。

打下成都后，得到刘备最高赏赐的只有四人，诸葛亮、法正、关羽、张飞。张飞被任命为巴西郡（辖阆中、安汉、垫江、宕渠、宣汉、汉昌、南充国、西充国8县）太守，驻守阆中。



曹操打败张鲁占据汉中后，留夏侯渊、张郃驻守。

三国时最为匮乏的资源是人口，保守估计全国仅有三千多万人口，大胆估计也不过六七千万人口。为本国争得更多的人口是当时最为重要的一件事，经常看到敌对双方互相虏获对方人口的事件发生。

张郃就想把巴西郡的人虏获到汉中去，这就势必和驻守巴西的巴西太守张飞发生冲突。最终双方在今四川省渠县内的八濛山打了一仗。张飞围困张郃五十多天后，突然率领一万多精锐突击张郃。张郃的部队被拦腰截断，前后不能相救，大败而逃。张郃和十几个亲兵丢弃战马，爬山从小路逃脱，撤回汉中。

张飞为此亲笔题写了一段铭文，刻于石崖上。（现存的真假难辨）





后来有人评价说，巴西郡不安宁的话，就得不到汉中；得不到汉中，（蜀）汉国就不能稳固。巴西安宁，是张飞的功劳。拿下汉中，是黄忠的功劳。

蜀中稳定后，再也没有大的战事发生。一直到刘备称帝后，以为关羽报仇为名发生征吴战争。按照计划，张飞应该率军从阆中赶到江州与刘备会师东下，谁知发兵前，却意外地被部将张达、范彊所杀，并将其首级带到了东吴。

一代名将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陈寿在《三国志》里也没有记载其因何而死，只是评价他和关羽二人都是死于自己的性格，即“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



一直奇怪关羽和张飞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关羽瞧不起士大夫，对士兵却十分好，在败走麦城时还允许士兵自由探家，导致军心不稳，逃兵越来越多。张飞却敬爱士大夫，还因巴结名士刘巴受到冷落而生气发怒，但对士兵却态度恶劣，说杀就杀，要打就打。两个如此不同的人怎么能聊到一块成为好朋友，真是奇怪！

张飞的忠诚得到刘备的认可，是刘备最信任的人。在任命张飞为车骑将军时，刘备说得很清楚，“以君忠毅，侔踪召虎，名宣遐迩，故特显命，高墉进爵，兼司于京。”因为你忠诚勇毅，才给你这么高的爵位职务，还让你兼领司隶校尉。



指定张飞的女儿为太子妃（后为皇后），也是刘备信任张飞的表现。东汉一直有外戚专权的事情发生，选择太子妃就是选择将来的皇后，刘备不可能不仔细权衡考虑。能最终选定张飞的女儿，说明刘备对张飞真的是信任有加。

之所以这么说，是这里面有个避免不了的关节，张飞的妻子是曹操心腹爱将夏侯渊弟弟的女儿。弟弟早死，夏侯渊就特别疼爱这个侄女，小时候遇到灾荒之年，夏侯渊为了养活这个侄女，把自己的小儿子都抛弃了。

这侄女长到十三四岁时，出门打柴（夏侯渊的侄女出门打柴，这也让人想不到。看来夏侯渊家也不是富贵之家，连仆人都雇不起），恰巧张飞路过此地，将其强抢为妻，生下太子妃和另一位后来也成为皇后的女儿。



张飞是车骑将军，妻子是曹魏里赫赫有名实力雄厚的夏侯家族，刘备没有对张飞的绝对信任的话，几乎是不可能指定他们的女儿为皇后的。前面说过，关羽、马超都是有女儿的，可供选择的多了。

张飞确实也值得刘备信赖，除了忠心耿耿地跟随刘备外，张飞从来没有像关羽那样指责过刘备，干涉抵触过刘备的决策。最能体现张飞忠诚这个特质的就是刘备任命魏延为汉中太守驻守汉中一事。

刘备打下汉中，自立为汉中王，返还成都前，要指定一位将领镇守汉中，大家都以为会是张飞，关键是张飞自己心里也这么想，但最终刘备却任命了魏延，全军为此感到震惊。但是并没有听到张飞对此有何怨言，没有看到张飞对此有何不满的举动。也没有听到刘备说要先给张飞解释安抚的事情。



回想一下关羽对马超到来后如何对待自己的刺探，对刘备安排黄忠任后将军的不满和抵触，二人对刘备忠诚度的高低一目了然。

刘、关、张三人起自草莽，虽然都曾经辉煌，但死得都很凄惨，让人感叹。刘备死于白帝城，其究竟葬于白帝，还是成都，至今众说纷纭。关羽和张飞都是身首异处。关羽头在洛阳，身在湖北当阳的关陵。张飞头在阆中，身在云阳。



张飞被追谥为桓侯，查谥法，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辟土兼国曰桓。说明（蜀）汉国对张飞的功绩完全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