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相关村镇银行“被掏空”背后，需要警惕的漏洞

6月份曝光的河南部分村镇银行（许昌市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上蔡惠民村镇银行、柘城黄淮村镇银行、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无法取款事件依然在发酵。这一“丑闻”对整个银行业来说，简直犹如“一粒老鼠屎”，甚至不少大行最近也开始被部分谣言包围。


7月14日，中国新闻网发布消息称，有谣言传播“盛京银行不能取款、恒丰银行即将破产。”而且这个谣言的来源，竟然是一个名为“王思聪”的推特账号发出的。王思聪旗下的普思资本赶紧发辟谣声明称，公司董事长王思聪从未在“推特”上注册过任何账号。


盛京银行是与支付宝紧密合作的银行，盛京银行回应媒体表示，在支付宝上的支取服务一切正常。恒丰银行在官方微博表示，对于散播“恒丰银行也破产在即”的严重不实言论，恒丰银行已采取法律手段维护合法权益。恒丰银行是12家全国性股份制商业银行之一。近年来，公司资产规模接连迈上新台阶达到1.3万亿元，资本充足率，营业收入，利润等指标大幅提升，各种风险可控经营态势稳健向好。


深受这几家村镇银行丑闻事件其害的，还有南京银行。


7月份，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一名客户称，在河南4家村镇银行“取款难”事件发酵后，该客户立即找转账行咨询，询问自己的资金是否进入了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得到回复称，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的上级代理银行为南京银行。







这引发了舆论关注与讨论，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为何要通过南京银行代理清算？南京银行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对此，7月13日，南京银行在其官网发布了《商业银行代理村镇银行资金清算业务说明》。其中强调，商业银行代理村镇银行清算业务只作为资金清算通道，不承担资金风险。


根据南京银行的声明，南京银行只是帮助这些不能直接加入人民银行支付系统的中小银行机构开展了一项代理业务而已。人民银行规定，农村商行、村镇银行和外资银行等不能直接加入人民银行支付系统，中国人民银行批准其通过有资质的银行机构作为代理资金清算业务。


但这几家村镇银行的暴雷，或许会让整个银行业蒙羞。


01 几家“取不出钱”的村镇银行对小额储户先行垫付



7月11日晚间，河南银保监局、河南省地方金融监管局发布公告称，根据案件查办和资金资产追缴情况，经研究，对禹州新民生村镇银行、上蔡惠民村镇银行、柘城黄淮村镇银行、开封新东方村镇银行账外业务客户本金分类分批先行垫付。


垫付对象为单家机构单人合并金额5万元(含)以下的客户。单家机构单人合并金额5万元以上的，陆续垫付，垫付安排另行公告。







垫付的资金是哪来的？据北京商报报道，垫付的资金来源是公安机关在案件查办过程中，查封、扣押、冻结的新财富集团部分资产依法处置变现所得。


但是，河南银保监局、河南省地方金融监管局的公告中还特别说明，对于储户（或投资人）利用额外渠道获取高息或涉嫌违法和犯罪的资金，暂不垫付。


但是，法律界人士认为，“垫付”并不是“偿还”。这次垫付的主体是河南省联社负责，而如果是偿还的话，则是由存款保险基金负责。所以，垫付只是暂时解决，仅仅是为了缓解绝大部分中小投资者的焦虑。


这些储户，他们把钱交给这些村镇银行的目的，到底是“储蓄”还是“购买金融理财产品”，比较难以界定清楚。许昌市公安局的通报提到，“（新财富集团）利用第三方互联网金融平台、该犯罪团伙设立的自营平台以及一批资金掮客进行揽储和推销金融产品。”分析人士认为，存款和投资金融理财产品的偿还标准是不一样的。鉴于相当一部分款项已经被犯罪分子转移，受害人获赔比例不会太高。


目前，仅仅启动了5万元以下额度的垫付工作，而这些村镇银行的总漏洞高达400亿（截至2021年末，国内存款保险基金总余额也才仅仅960亿元），如何全部填补，谁来填补，估计是个天大的难题。


02 什么是村镇银行？



什么是村镇银行，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村镇银行，还是银行吗？


2006年末，原银监会发布了一份文件，叫《关于调整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更好支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若干意见》，提出在六个省（区）农村地区设立村镇银行试点。


当时设立村镇银行的目的是为了支持“新农村”建设以及扶持农村中的小企业和农户。村镇银行的门槛非常低，在县、市注册，注册资本不得低于人民币300万元；而在乡、镇设立，资本金只要100万元。而且对所有社会资本和金融机构都放开。如果对比后来民营银行设立门槛动辄数亿元的注册资金，村镇银行的标准简直低到了离谱。


在成立村镇银行的时候，往往要求现有银行作为发起单位，然后引进其他资本，包括民间资本。


由于村镇银行的门槛非常低，而且民间资本可以进入，发展速度非常快，到2009年的时候，全国数量就突破了1000家。到2021年已经有1600多家，基本上覆盖了全国所有省份。







村镇银行和农村信用合作社并不一样。在村镇银行之前，就诞生了“农信社”，当时农信社成立的目的，也是为了三农服务，但是，随着农村信用合作社的规模越来越大，它们就慢慢变成了“农村商业银行”，有的甚至成立了全省性的农商银行，这样的农商行规模变大了，才有了重新设立小规模“村镇银行”的初衷。


当时认为，只有小规模的“村镇银行”才能更好地服务农户，服务村办、乡办企业这样的农村小微经营户和企业，但是没想到，疏于对这些村镇银行的管理，竟然成了某些不良分子乾坤大挪移盗取资金的钱袋子。


03 涉事村镇银行背后的男人



河南这几家涉事的村镇银行，背后都有一个公司叫“河南新财富集团”。由于村镇银行（包括一些大规模的股份制银行）的股东可以是民营资本，所以新财富集团在多年前就顺势打入了很多的银行机构。


天眼查显示，河南新财富集团成立于2011年7月19日，实缴资本1.16亿元，经营范围包括对实业投资、企业投资与管理。河南新财富集团已于2022年2月10日注销。该集团旗下成员企业有6家，其中注销4家，目前存续2家，分别是上蔡县美廉美商贸有限公司、许昌市望海商贸有限公司。


据媒体披露，新财富集团，不仅持有洛阳银行、河北银行等地区大行的股权，还参股了至少6家农商行及村镇银行，累计数量可能达到了13家。河南新财富集团通过内外勾结、利用第三方平台以及资金掮客等方式，涉嫌转移资金达397亿。通过银行和关联公司的交易，河南新财富集团还有可能借道广州农商行及渤海信托，转移了巨额资金。


笔者根据凤凰网风暴眼文章《起底暴雷的河南村镇银行背后神秘人：谁的白手套？》将新财富集团如何把这些银行的钱掏空，概括总结出以下三条基本逻辑：


第一，新财富集团背后的老板吕奕非常善于跟银行高层拉拢关系，甚至将某些银行高管拉拢为“利益同盟”。据第一财经报道，郑州银行前副行长乔均安是他的朋友之一。早在2007年，吕奕为寻求贷款，曾多次向乔均安行贿，前后高达2300万，而且二人还一起搭档，干起吃息差的生意。乔均安负责搞定银行批贷，吕奕拿到资金后放贷给关联公司。


第二，利用股东身份，安插新财富集团的多名内部高管任职下属银行高管，以方便其内外勾结转移资金。


第三，吕奕利用旗下的多家公司，通过关联公司信托贷款、银行提供担保等手段，分批次地将巨额资金一笔笔套用挪走。


据称，吕奕圈子非常广泛，不止在河南，还在省外不少地方参股多家农商行、城商行。







凤凰网风暴眼报道， 2017年是吕奕资金异常窘困的一年，他利用旗下公司，多次骗取他人股权、矿权、地产，并进行质押贷款。吕奕强大的关系网络中，海航系的渤海信托以及泛海系与其交往甚密。渤海信托更是频繁为其“雪中送炭”。


6月18日，河南许昌警方发布警情通报称，早在2011年，以吕奕为首的犯罪团伙就开始涉嫌利用村镇银行实施系列严重犯罪。据深蓝财经的梳理发现，吕奕其人堪称手眼通天，其朋友圈上至银监会前副主席蔡鄂生，下至恒丰银行原董事长蔡国华、郑州银行原副行长乔均安。今年2月，吕奕还曾作为关联人物协助调查蔡鄂生受贿一事。


或许早已听闻风声，今年春节后，吕奕逃往美国，而他控制的新财富集团也几乎同步注销。只留下那些被掏空的村镇银行以及40万储户哭天喊地。


吕奕其人极尽奢华。其老家镇平县，建了一座占地面积超过3000亩的私人园林——吕氏山庄。该园林前后累计投入3.5亿元资金，耗时十余年。里面建有多座宫殿，笼络珍禽异兽，堪比皇家园林。外人不得入内。后来被地方没收，改名“广泉谷”，成为3A级景区。


04 “暴雷”背后的反思



河南村镇银行这次的大雷，大众可能普遍觉得匪夷所思。村镇银行规模再小，管理再不严格，也毕竟是银行，至少要遵守中央、地方银行监管部门最基本的相关管理规定和运作流程，怎么会留下一个400亿的窟窿无法收场？


有很多疑点值得发问，第一，即使新财富集团与相关银行的管理者形成了内外勾结，但是对这些银行每年没有审计或者监察巡视之类吗？在监管部门相应的例行检查中，难道没有发现问题？


第二，为什么银行的线上交易系统会被股东控制？难道整个银行所有人都为新财富集团提供了便利？


第三，新财富集团对这些银行的持股比例基本上平均都不超过10%，并不是控股甚至不算是大股东，银行的其他股东为什么没有反对或者怀疑？


第四，400亿对四家银行来说，平均每家涉及100亿的规模，这对小型的村镇银行来说不算是小数目，对大额资金以及长期不能收回的放贷以及资金被挪用等“死账”情况，村镇银行的上级部门、甚至是股东会是否需要过程审批或者定期的追究、询问？


新财富集团从2011年就开始挪走银行资金，十多年的时间，为什么没有早被发现？


笔者以为，这漏洞百出的背后有几点值得警醒：


第一，对小银行的监管不能放松，力度应该加强。在大众的认知当中，普通的储户只看到了“这是一家银行”，而银行就代表受到银监会的监管和控制，存款就是安全的。


第二，在这次事件中，大金额的储户可能轻信了“高额利息回报”的承诺，他们甚至可能都不知道钱到底是作为存款还是作为投资理财产品，甚至有的人几百万、上千万地投入这些村镇银行，在一定程度上这些投资者忽略了基本的避险常识。


第三，银行内部人员跟新财富勾结，可能是导致吕奕其人能成为硕鼠甚至成功出逃的重要因素。金融系统对内部人员、尤其是高层人员定期的督查、审计、背调应该是必要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