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山文艺」?散文《余生再无杏花开》??作者:毛超群
我心如烟卸 发表于:2020-11-25 08:42:35 复制链接 发表新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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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再无杏花开

文:毛超群



1

昨晚想早些睡觉,还不到八点就躺到被窝里去了,只想好好睡觉。

可闭上眼睛,过了好久,都并未完全睡死,脑子里竟然奇怪地想起了杏子来。

先是小时老家门前的杏,再后来是小时我在老家乡下所吃过的所有关于杏的记忆。脑子里总是不时浮想起我家门前的那两棵杏树,挨在前面雨伯伯家的瓦房后面的地坝边缘,并不是很大,不过碗口粗壮而已,约莫有三四丈高,枝叶间有不少或黄或青的杏子。

不过我家的那两棵杏树并不怎么好吃,都是挤在一片竹林和茂树的浓荫当中,常年四季都难晒多少太阳。所以每到吃的时候,总是觉得酸味太重,很少会去吃的。



印象中,雨伯伯家的两棵大麻柳树是长在他家灶屋背后路旁的斜坡上的。那条小路在他房子背后的左边,从我家地坝出去,如果要去自留地摘菜或是去外面挑水吃,一般都是要沿这条路下去,从雨伯伯家灶屋后面绕到他家地坝中间穿过去的。

我家的菜地就在他地坝外边的横田埂上,还不到一丈宽的一条长溜,顺着外面水田的田埂一直横到靠崖坡的那上下两台菜地里去,那才是我们家自留地里的两块宝肋肉。

母亲是最勤快的人,一年四季都把那几块自留地种得密密匝匝、一片繁茂的菜绿。葱蒜瓜果、青菜萝卜、辣椒茄子、豇豆番茄哪一样没有呢!那简直就是一个百宝园,要啥有啥,样样新鲜,都是我母亲用水肥火灰自己种出来的,从不用什么农药化肥。

那时我还不知道麻柳树其实也叫枫杨树,麻柳树在乡下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杂树,那两棵麻柳树都长得歪歪倒倒的,又满身裂纹,并不好看,看起来应该很有些年成了,应该比雨伯伯他们的岁数都还要老很多,它们就长在那两棵杏树下面的斜坡上,几乎都把杏树全部遮挡完了。因为很少可以晒到太阳,所以,接出来的杏子酸味太重,难得脱骨,并不好吃。



2

但杏树每年好像都要开很多花,好像是白色的,但也好像有些白中带粉红一样,只是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完全想不起那时所见到的杏树开花的样子了。

我只对杏子感兴趣,杏子熟的时候,好像要比桃子晚些,也许是五六月份吧!现在都记不住了,只记得那时每年最早吃的应该是樱桃、然后是桃子、然后才是枇杷、杏子或李子。

樱桃我们不叫樱桃,是叫恩桃。

樱桃和桃子肯定是吃得最早的,这是确定无疑的。

但枇杷、杏子和李子,它们的先后顺序我却有些混淆了。离开乡村那么久了,很久都没有再吃过杏子了,所以实在是记不清它熟的时候了。

枇杷是头年开花,隔年吃。我家没有枇杷和桃子树。只有雨伯伯家有两棵高高的土枇杷树。长在我家出去左手边的路坡下,冒出一丈多的路坡后,差不多还有三四丈高长在上面。每年的枇杷结得很多,熟了的时候,象天上的繁星一样密匝,枇黄闪烁,诱惑着我们小孩的垂涎。每年雨伯伯家的枇杷熟了之后,我们都会去偷偷摘下来吃的。

但那两棵枇杷熟实在太高,根本不能爬上去摘,只能偷偷站在我家出去的上面小路上,趁雨伯伯家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去偷偷用石头打几串下来,或者见他家的房门锁着,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放心大胆去扛一根长凉衣竿去敲打熟透的枇杷。每每得手之后,便可以美味地享受一番了。其实枇杷吃起来是没有多少搞头的,都是土枇杷,个头并不大,里面是很大一个核,只能吃外面那层皮肉而已,不过味道真的好吃,现在再也没有吃不到那样好吃的土枇杷了。

但雨伯伯家要是有人在的话,就不敢去偷摘了,看见了会骂人的,也会去给我们大人告状的,这样回去就要挨打挨骂了。




3

我家的杏子,实在不好吃,所以也没有什么印象了。不过外面的杏子还是好吃,老家的杏子我吃过有两种,一种是果肉酸甜,熟透之后吃起来肉都是熟烂那种,水分很多。还有一种是米杏,个体好像要小一些,但比头一种吃起来更好吃。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我们都叫米杏,吃起来同样是甜,但果肉吃起来却不是水渣渣的那种。

不过杏子再怎么好吃都是不能多吃的,大人从小就提醒我们:“桃慌李饱杏伤人”。老话自然有老话的道理,所以杏子一般只吃那么几个而已,并不会多吃的。

我们那时吃杏子,主要还是想要里面的杏核,我们叫骨骨或者米米,都是指里面的杏核,我说的杏核是指吃掉外面的杏肉之后,剩下的那个带壳的硬核,而不是将壳去了的里面软的杏仁。

杏骨可以在石头上把它磨一条缝口出来,将里面软的杏仁掏空之后,就可以做一个响哨吹了。那是乡下娃儿最喜欢的玩具了,每个男孩都会有这样一个可以吹响的杏核。将磨出的缝口对准嘴唇,用力一吹,就可以如哨子一样吹出响声来。

我们那时,除了用杏骨做哨子吹,还用嫩的细竹管做,取一节毛笔干一样粗细的,用弯刀将它一头削成一个平斜的尖口来,再在下端管壁用薄的小刀划一道细缝,然后摘一片嫩的竹叶,小心插进那缝里去,然后再对准削好的平展斜面口将竹叶取掉,剩下的竹叶刚好把削好的那个斜面口完全遮住,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竹哨了。那竹叶就好像笛子的簧片一样,含在嘴唇间用气一吹,就可以震动发出悦耳的响声了。我们小孩都称之为叫叫,其实就是竹哨的意思。

除了做哨子,杏子米米还用来抓子儿。

抓子儿是儿时最爱玩的游戏,每人荷包里都会装一大把杏骨,然后在一起比赛抓子儿,抓子儿很简单,一般是两个人的比赛游戏,约定好出同样多的杏骨,合在一起撒在地上,然后从一开始抓起,先往上抛弃一个,在它落地之前,要从地下的杏骨中抓起一个,然后再将空中落下的这颗接在手中,地上的抓在手中,上面落下的又接在手中就算成功了。然后再继续抓第二颗,方法一样,往上先抛两颗,再赶紧在地上抓同样多的杏骨,再去把上面落下来的接在手中。然后就这样依次继续抓下去。

如果一口气将地下的抓完,不出一点差错,那么这些杏骨就全部属于被抓之人了。地上的杏骨抓完为止。

再大家出同样多的杏骨,再抓第二盘。

抓子儿除了用杏骨外,也有用小石子代替的,不过杏骨算是最好的玩具了。

所以,我们那时总是到处去找杏子果,为的就是想多收集一些杏骨。

但我比手疾眼快技巧性的东西,只是莫法输多赢少,所以我一直都对抓子儿没有多大兴趣和信心。

除了抓子儿,还有一种弹杏骨的游戏。

可以两个玩,也可以几个玩。反正都出一样多的杏骨,撒在地上,然后用一枚公用的杏骨,对准其他的杏骨用弯曲的食指瞄准了去弹,弹中的就可以得到属于自己,这比的就是眼力和准度了。这个玩法不会吃亏,我就喜欢。



4

现在回想起来,吃杏子的事情,竟然都是小时在老家乡下的事了。

总之,昨晚想了很久,自从离开老家出来之后,我就再没有吃过杏子的记忆了。

如此算算,恐怕都有三四十多年没有再吃过杏子了。

回头想想我这一辈子,在老家乡下满打满算过了有十五六年,其余这三十多年一直都是在县城里面度过的,城里面只有拥挤的楼房,人来车往的街道,还有喧嚣的噪音,冷漠的人情世故。城里再没有了乡村土地的淳朴自然,再没有了鸡鸣犬叫飞鸟蝉鸣,没有了自家的瓦房和菜畦。

时间总是改变着世间的一切,我小时住的那个山沟里面的三户人家里的老一辈人几乎都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雨伯伯一家走了,我屋后的祥伯伯一家也走光了,我的父亲母亲也去世了。他们全都走了,自然那几座老瓦房也早不在了。南大梁公路,从那条山沟里横穿而过,所有的老房子夷为平地,所有的树木都全部砍光,一条陌生的高速公路,就这样将我脑子里的老家记忆全部活生生撕得粉碎。

故乡虽然还在那里,但从此之后,我就再没有了可以回去的老家了。

我如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只能将所剩的余生继续无奈地留在这座城市里流浪。

5

在城里呆了这么多年,我觉得奇怪竟然很少看见有卖杏子的。

水果店里,或者进城来卖水果的老乡,一般都是卖樱桃、桃子、李子、梨子、枇杷、柑橘之类,真的很少有看见卖杏子的。

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我是很少在营山城里看见有卖杏子的。

我曾经还怀着一些期待的心情想遇到有卖米杏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遇到一回。

我只是有几次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去超市里卖了新疆那边产的袋装的杏干果脯,但吃起来是添杂了太多人工成分的果脯味道,并不是小时我在老家吃到的那种好吃的米杏的原汁原味了。

我后来对杏的喜欢,其实并不是因为吃杏引起的,而是因为少年时候喜欢读宋词,读到有一首写杏的宋词,那是苏东坡写的: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这应该是我最喜欢的一首宋词了。

自然也因为开头第一句里面的青杏小,便让我对它有了莫名的亲近好感。

杏树也因为孔子而有“杏坛设教”的美誉,“孔子游于缁帏之林,休坐乎杏坛之上。弟子读书,孔子弦歌鼓琴。”

然后,作为一种植物,杏树后来却又被古代文人们戏谑地称之为“风流树”。

其实在最早写杏的诗文中,杏树并没有特别的深意,只是作为烘托主题的美丽配景。但是到北周庾信做了那首《杏花诗》之后,杏的口碑就开始慢慢变了。

春色方盈野。

枝枝绽翠英。

依稀暎村坞。

烂熳开山城。

好折待宾客。

金盘衬红琼。

  庾信用“红琼”喻杏花,“琼”是美玉,杏花如红玉一般温润喜人,白里透红,像极了美女的肤色。因此,就用“红琼”代指美女。这样,杏树就和美女取得初步的联系。

  唐开元中,扬州太平园里载有杏树数十株。每逢杏花盛开之时,扬州太守便大摆筵席,召歌妓数十人,每株杏树下站立一人,名曰“争春”。可见,这时的杏树已和“风流”沾上了关系。

盛唐之时进士们到杏花园初会,称之为“探花宴”。

在晚唐诗人薛能的笔下,杏花成了借春机卖笑的娼妓:

活色生香第一流,

手中移得近青楼。

谁知艳性终相负,

乱向春风笑不休。

再之后,又有一个叫吴融的笔下生辉,“红杏出墙”:

一枝红杏出墙头,

墙外人行正独愁。

长得看来犹有恨,

可堪逢处更难留。

到南宋,叶绍翁又借杏花出墙,暗指那些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正是因为这些文人们的数番取笑,后来明朝的李渔干脆就在《闲情偶记》中直接称杏为“树性淫者,莫过于杏”,在他看来,杏树是一种淫树。

“种杏不实者,以处子常系之裙系树上,便结子累累。予初不信,而试之果然。是树性喜淫者,莫过于杏,予尝名为‘风流树’。”

李渔说,杏树如果不结果实,可将处女常穿的裙子系在上边就可以结出累累果实。开始人们还不相信这些说法,但后来人们好奇这样去试了一下,结果果然就是这样的。

看来李渔之说,也并非随口胡说。可见,树中最好色的,还真要数杏树了,称它为“风流树”,也并不是有意冤枉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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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毛超群


作者简介:毛超群,营山县渌井镇人,1971年12出生,现供职于自然资源和规划局,林业高级工程师,喜欢植物,酷爱读书,闲暇之时,常以剑笑天或莫笑清云之网名在网上发表文字,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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